她难得?以这种平静却有力的语调同裴时行说?话。
双眼不闪不避地迎上裴时行的目光。
裴时行与尘晚对视许久,终究对着她妥协。
午后的客栈一片寂静,晴窗日方好,光晕安静地洒落在桌面上。
唯有房中另一侧,白衣郎君和粉裙女子一坐一立,挨的极近,男子的薄唇触在女子的雪臂上,喉结轻滚。
不过片刻,裴时行被?烫到?一般松开唇齿,一张脸有了颜色,连唇都被?染得?潋滟诱红。
“谢谢你,小?狐狸。”
他的法决好似对尘晚仍是没有多?大用,故而只能用最传统的法子,以纱布将尘晚的伤口一层层裹起来?。
“不用谢,裴时行。”
她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被?裴时行细心包扎过的臂,兴奋道:
“裴时行,我已经报完恩啦,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对面的男子一瞬自恍惚中抽离出来?,点?漆黑瞳凝视着她:
“你想走?”
“不然呢?”
尘晚觉得?这话问的奇怪:
“我说?了呀,我要去寻男子双修了。”
裴时行眼中仿佛生了怒气,可?他全无立场说?半句不满。
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
“不要相信别的男子,他们会伤害你。”
“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快乐一下?,不谈情,也不会被?伤害的。”
“不许。”
“嗯?”
尘晚澄澄的眸望向这生怒的男子,目中几分疑惑。
“尘晚,这种事不可?以随便做,需要和心爱之人才能做。”
“我说?了我不谈情的,所?以不需要心爱也可?以做!”
“那如果我说?我不许呢?
“尘晚,我就是要你和心爱之人才能做呢?”
裴时行被?她激出怒意,死死攫住对面女子的视线。
尘晚飞快地垂下?眸子:“我之前问过你了啊,你说?你不愿意的……”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向前涌动?于暗处的一切情愫都被?裴时行的步步紧逼捅破。
他和她都知晓这话背后的意味是什么。
尘晚忽然沉默下?去。
“啊——”
半晌,她又活跃起来?,状若苦恼地蹙了眉:
“可?是你是人类呀,我只是为了双修才勉为其难和人类在一起的,若真?要说?,你们光秃秃的,没有毛也没有尾巴。”
“我若当真?同人类在一起,青丘别的狐狸都会笑话我的。”
她作出一副懵懂却苦恼的模样,裴时行的眼光却在她的娇态下?越来?越冷。
谁说?她傻呢?
她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
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尘晚,道士可?以娶妻的。”
尘晚双眸晶亮:“哇,那很好呀,你又可?以修道成仙,又可?以享受人间?亲情之乐,说?不定?你们一家都可?以一起登仙呢!”
那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但道士不该娶一只狐狸为妻。
狐狸也不该想象自己?和道士会发生什么故事。
裴时行沉默下?去,但双眼仍是一避不避地盯着她。
听着她口中为他畅想着日后妻儿在怀的乐趣。
唯有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
这日的交谈算是不欢而散。
但尘晚没有急着提起离开的事,裴时行也不赶人。
一对男女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共处一室,一日日待下?去。
直到?四月初三这日,国君设宴款待裴时行,此番的宴会打的是感念青崖山对大邺铸基有功的名头。
裴时行身为青霄座下?弟子,不得?不去。
他一早同尘晚道了别,仿佛一个外出的丈夫一般对妻子细细交代,而后便提剑离去。
可?这日一别,他再也没有等到?小?狐狸,小?狐狸也没有能够等到?他。
宴上百官齐聚一堂,歌舞美人繁丽多?姿,案上酒肉豪奢,金樽玉箸,良宵佳肴。
只是裴时行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不适地按了按胸口,以为是自己?动?用了灵骨之力,如同遭受过一遍刮骨剔肉之痛苦,所?以尚未恢复。
“裴修士当真?是居功甚伟啊,朕之幸也!”
裴时行恍惚着回了句什么,只是他自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尘晚却在一墙之隔,在一阵痛苦里听清了熟悉的声音。
是裴时行。
是他。
她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被?人吊在暗室里,四肢和脖颈都被?切开,滴滴答答地放着血。
原来?裴时行说?的放血法子是真?的。
尘晚只觉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一阵鲜红的滴答声中渐渐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