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码头上的人不多, 我逐一仔细看过去, 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我们沿路往岛上走去,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心跳也越来越快。
我让小李帮我把帽子和口罩拿出来, 只有把自己藏起来我才敢面对这里的一切。
以前的季宽已经不在了, 而我似乎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岛上没有宾馆和酒店, 我和小李是在村上的一个老奶奶家借宿的。
奶奶一个人生活,她说她的丈夫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现在在南苑工作。
奶奶姓姚,她的性格格外开朗,一定要我们跟她叫姚阿姨。
我们在姚阿姨家住的第二天就是农历除夕,姚阿姨跟我们说汀庐的新年有很多讲究,也很热闹。
我听得很仔细,每一样都想亲自体验一下。
姚阿姨给我和小李扯了两块红布让我们垫在鞋里,她说汀庐有一个风俗就是过年的时候大人小孩身上都要穿戴红色,寓意来年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手机,眼眶有些湿。
晚上的时候姚阿姨给我们包了元宵,本来我和小李也要帮忙的,结果弄得厨房一团乱,被姚阿姨赶出来了。
我们吃了元宵和一大桌年夜饭,小李问姚阿姨有没有想女儿,姚阿姨虽然嘴上否认,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想。
小李把我推到一边,让我帮姚阿姨给她女儿打个电话。
我刚想问小李为什么不用你的手机,然后我就想起来了,为了躲开家里的追踪,我特意把小李的手机藏在洛杉矶我的储物柜里。
可我还是不想拿出我的手机。
小李急了,问我为什么每天抱着一部旧手机,却从来不开机,就连现在想帮姚阿姨打个电话都不肯,更何况姚阿姨分文不收让我们留宿,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们。
我看了一眼姚阿姨佝偻的背影,觉得小李说得对。
我把手机递给小李,告诉他充电器在行李箱里,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姚阿姨推开了我的房门。
她把手机递给我,跟我道了谢,坐在我的床边和我聊天。
姚阿姨说我手机屏幕上的女孩和他们这里的一个姑娘很像。
她说那姑娘在外边读书,去年回到汀庐,给家乡做了不少贡献,还有记者来采访过她……
我笑着听姚阿姨讲述这些,真希望时间停止,她能再多说一些。
我们聊到新年的钟声响起,互相说了新年祝福,姚阿姨就回她的房间休息了。
那只旧手机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我鼓足了勇气把它拿过来,按下了键盘。
屏幕上一个围着大红围巾的女孩扬着明媚的笑脸,身后是绽放在夜空里的璀璨烟花。
我轻轻摸了摸屏幕上她的脸。
自从车祸后我就再也没有开机,我一直把手机带在身上。
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伸手摸一摸,然后不管多苦多累多疼我都能再忍一忍。
可我不敢开机,我怕我看到那张笑脸以后所有努力建设的信念都会崩塌。
我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和她联系,告诉她我的不幸,然后不顾她的幸福,求她和我在一起。
可那是我唯一爱过并且会一直深爱下去的女孩。
我想要她幸福。
所以我只能在我无法忍耐枯燥残酷的复健时,我逃到她的家乡,我想呼吸她呼吸的空气,看她正在看的风景。
我可能伤害到她了,我宁愿她恨我,甚至忘了我。
而我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敢让她看见怪物一样的我。
年初一的一早,我和小李就离开了汀庐。
在上飞机之前,我给安鹏打了个电话,让他寄一点烟花到汀庐。
我想留住那曾经温馨的时刻和那甜美的笑脸,即使在没有我的时候。
秦嘉年篇
回汀庐的第二年冬天,我回了一次淮北。
或许是除夕的原因,火车上的人格外的少,我在淮北车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坐公交车到淮北大学。
开始的时候保安不让我进去,说是已经封校了,我在旁边的小卖店买了两包烟给他,然后他就放我进去了。
这招是谁教我的来着?我有点难过,不想继续想了。
天气阴得很,温度有点低,我裹紧外衣,往校园里走去。
穿过一条小路就到了篮球场,我还记得那天送走先生和阿爹之后,我走的就是这条路,然后我在篮球场碰到了一个光着上身的小胖子。
时间过得可真快。
阿妈常说如果知道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说什么也不会让我出来读书。
我看看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好,不就是瘦了二十几斤嘛。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到淮大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