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当年赫山戊班小纨绔之首,沐青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闹这一出。
这百人放在外头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者,家中又不乏背景靠山,恰是十二三岁这无知无畏的年纪,恃才傲物是难免的。
他们初来乍到,对各位夫子教头的真材实料心有疑虑与不服,今日这是存了心借机闹场,试探师长们的底线,为将来双方的相处定规矩呢。
这时候讲道理,他们会听才怪了。
“你想怎么做?”慕映琏有些忐忑地问道。
沐青霜并未答话,只是扬唇一笑,转头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取了支长枪在手上掂了掂。
今日台上的兵器架原就是个摆设,上头的兵器全都不曾开刃,长枪的枪头只是木制削出个模样而已,并无精铁枪头。
在慕映琏与段微生瞪眼低呼中,沐青霜扬手朝台下狠狠一掷——
霎时天地清静,原本还群情激昂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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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们都眼尖,早就看清台上兵器架上的兵器无一开刃。
可当那支只有个枪头形状的木制长枪从沐青霜手中脱出,竟呼啸着破开了晨光,硬生生扎入地上存许,正好在方才慷慨陈词的那名小子脚下。
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正正抵紧他的鞋尖,震得他脚趾发麻,面如土色。
沐青霜走到台子边沿,单膝微屈蹲在那里,垂着两手,神情闲逸地俯视着台下那惊魂未定的小子。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嗯?”
那小子僵了僵脊背,硬着头皮回视她:“问、问我名字做什么?”
“哟哟哟,敢领头闹事,却不敢报上大名?”沐青霜挑衅地笑道,“我这人江湖得很,不喜欢揍无名之辈。”
在她身后,段微生哭笑不得地摇头,嘀咕道:“身为师长,哪有这样与门生讲话的?”太吊儿郎当了。
说着他就打算上前去圆场,却被林秋霞扯着袖子拉住:“这种时候你那套不管用,看着就是了。”
想是知道所有同窗都看着,面子拉不下,那小子渐渐收敛好先前的惊惶之色,外强中干地梗着脖子,硬气回道:“允州德水堂姜氏,姜鸿轩。”
“哟,皇后陛下家的远亲,难怪狂得这么起劲,”沐青霜以眼神锁定他的目光,轻笑出声,“读过书吧?”
这纯是废话一句。台下百名学子应考时都通过了文考一项,有哪个是没读过书的。
“读过又如何?”姜鸿轩紧了紧嗓子,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做何解?”沐青霜笑嘻嘻望着他,舌尖在左腮抵出个嚣张的拱弧。
姜鸿轩吃不准她到底想干嘛,吞了吞口水没敢应声。
“既你答不出,沐典正就来给你上这第一堂课,”沐青霜缓缓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紧着自己的束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按江湖规矩,既你敢冲到最前挑头闹事,那就得有挨打的觉悟。能听懂吗?”
姜鸿轩没料到她会是这样个泼皮般的对策,当即恼羞成怒地跳脚:“哪有你这样为人师长的?!”
“你当这台上有你师长了吗?”沐青霜似笑非笑地挑了眉,“我知道,此刻你们心中对与我们几个的师生关系是不服的,那咱们就将这身份暂放下,先按江湖规矩走一趟?”
“既你们对‘例行夜巡’之事不满,又不愿好生生听人讲这事来龙去脉的道理,那咱们就痛快些,打一架。若我输了,这事如你们所愿,作废。若我赢了,你们就老实些别再废话,怎么样?”
姜鸿轩稚气的面上有些绷不住了:“你怎么能与我动手?”
“凭什么不能?就凭你是皇后陛下的远亲?”
“那不是,”姜鸿轩还是有点骨气的小子,“你是大人,我们都只是孩子,你若同我们动手,那不成以大欺小了?”
“我呸,许你们以小欺大,我们就不能以大欺小?没这道理,”沐青霜摇头笑斥,“你们这个年纪最刁滑,打算讨便宜时就说自己是大人,眼见要吃亏了就说自己是小孩。这套在旁人那儿好使,在我这儿可不行。”
姜鸿轩左右看看身旁同窗们,几人脑袋凑到一处嘀咕了两句后,他重又抬头看向沐青霜。
“我们五个,打你一个,敢不敢应?”
“好,”沐青霜将左手负在身后,浅蓝色武官袍的衣摆被风轻轻扬起,“我再让你们一只手,免得你们说我欺负人。”
学子们隐隐哗然起来。
虽说他们年纪不大,可全都是有习武根基的,这在之前的武科考选中是印证过的,沐青霜不可能不知道。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她这究竟是自信过头还是狂妄托大?
“我不是自信过头,也不是狂妄托大,”沐青霜从嘤嘤嗡嗡的议论中听到这两个词,笑弯了眉眼,“我就是单纯瞧不起你们的实力罢了……”
“了”字尾音尚未落地,她已从高台上跃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