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此面前,他们终是各自找回了自己的模样。
日光缓缓退去,邀了明月挂上梢头。
山林间凉风疏疏,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煞是漆黑空寂,一向怕黑的她,心中却从未掀起过一丝慌张。
只因一路,有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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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涌,梅花落。
一季又一季的花前仆后继地开着,总有花谢,也总有花盛。
大沅走过了无数割城屈敌的黑暗岁月后,终于渐渐窥见了一片海清河晏。世人都称道当今陛下是难得的明君,长公主与首辅更是国之利刃,合力共开大沅盛世。
百姓拾穗时,不会记得他们三人之间曾各自爆发过多么不可挽回的冲突与矛盾,只在田垄之间肆意畅谈,歌颂着他们的功德,庆祝着风调雨顺。
对错是非都只留给说书人讨些饭钱,江禾偶尔途径时,也不过只是会心一笑。
她在朝中名望逐年攀升,除却三年一巡访外,也时常代表大沅前往周边国度礼尚往来,这一走,便难免要花上几个月的功夫。
而她不在的时候,裴渊白昼时分处理政务,夜晚便在油灯下一笔一笔写着小笺,夏夜的小笺裹着凉爽的风,冬夜的小笺绘着初开的梅,相隔千山万水,也要寄到她的手中。
夜市繁华,喧嚣难耐,而仅一墙之隔的长公主府内,却夜夜冷清,偶有几尾鱼翻出水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子,夜深了,您休息吧。”
他从水流边回神,向着为他拿来外衫的红鸢点了点头。
“辛苦。”
红鸢低头一礼,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确是有些不一样了,虽锋芒仍盛,周身的阴狠之气却退了不少,独自立于庭院时,倒只像个兀自倾诉思念的邻家公子。
这一切,应当都算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功劳。
他自是舍不得她离家数月,却宁肯不断遭受相思之苦,也不愿拦下她半分前进的脚步。
他是她的先生,亦是她的夫君,更是她永远的剑与盾。
而江禾自邻国回来之时,恰是一个微凉的夏夜。
她带回了邻国数不尽的礼物与期盼和平的诚意,自此大沅东境百年无患。
而令她更欣喜的是,面见皇兄时,苏欢恰陪在他的身侧,而那身子,分明是有了喜事。
“是你走后不久,颜姐姐诊出来的。”苏欢拉着她坐下,难掩笑意,“再过几个月,你就该见到这孩子了。”
“我好开心,欢欢!”褪去了象征长公主尊贵地位的朝服,她的语气活泼一如往日,“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呀?”
“这个真不清楚呢,你希望是什么呀?”
“嗯……我希望像我和皇兄一样,是双生莲!”
“你要累死我呀。”苏欢笑着打了下她的小手,“一个就够受的啦。”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该回去休息了。”江晏缓缓走过来,坐在了苏欢的身侧,揶揄道,“禾儿,都这么久了,你俩的好事还有多远呀?”
“早呢皇兄……”江禾羞了羞,“夫君他总是说我身子不好,不肯让我受这苦,可是自从上次中剑昏迷都过去好几年了,日日汤药喝着,早就没事了。”
江晏听罢也笑起来:“回头啊,朕可得和他说道说道。”
“无妨,皇兄和欢欢先!到时候我可要好好抱抱这个新来的小团子。”
“好了,天都黑了,回去歇息吧,欢欢也该睡了。”
“皇兄,你可真是有了新人就开始赶妹妹啦……”江禾调皮一笑,趁尚未挨打前连忙跑了出去,扬声冲里面喊着,“禾儿告退了!”
远远地,她听到屋内一声含着笑的呵斥。
“这孩子,都成亲了也还不正经。”
皇宫离长公主府并不远,江禾也未遣人通报,乘着凉意悠闲地走回了府,绕过几道回廊,那一汪清潭边,恰立着一个挺拔出尘的身影。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又踮起脚尖搭在他的肩头,甜声道:“夫君。”
“回来了。”他展颜一笑,转身握住她的手,“偷偷摸摸的,早就听见了。”
“那你都没反应……”
“配合你嘛。”他捏了捏她的小脸,“禾儿又瘦了,定是受苦了。”
她笑着挣脱开来,蹦跳着坐上院内那架攀满了花枝的秋千。
“推推我。”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很快,身后便有一道温和的力量将她不断地向前送,一如幼年在御花园时那般,温馨而又宁静。
夏夜的微风随着秋千的晃动在耳畔拂动着,每一次靠近他时,鼻尖便会萦绕上那淡淡的冷梅香,一路舟车劳顿,百般周旋,唯有在他身旁,她方能放松下来。
忽然间,那秋千渐渐停了。
江禾疑惑地睁开眼,却看到他屈了一条腿跪在她面前,眸中是遮不住的炽热光芒。
“我本有很多话想同你说,可自你回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