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应该正洗着澡的囚徒,穿着亵衣,泡在池中,两只手都在水下忙活,那会在找什么呢?
李莲花往水里再缩了一缩,只留下脑袋和肩膀露在水面上。他微微挑眉,作疑惑状,“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找什么啊?”
笛飞声向前迈了两步,脚几乎踩到了池沿。他蹲下来,伸出右手,作势要抓李莲花的衣襟。
李莲花向后疾退。笛飞声左手一拍地面,整个人腾起,踩着水面追过去。
后退本就比前进要难,李莲花又身在水中,所受阻力更大。他没退几步,就被笛飞声追上了。
笛飞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向后一搡,身体同时借助惯性落入水中,整个人压在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后腰重重撞在池壁上。他倒吸一口凉气,半真半假地呼了一声痛。
笛飞声似信似疑。他微微歪了一下脑袋,眯起眼睛,盯着李莲花的脸,压着李莲花的力道却放轻了。
李莲花被迫身体后仰,双肘压在地面上撑着自己的上半身,这才勉强与笛飞声拉出一个能正常说话的距离。他嗔怒地瞪他一眼,拍了一下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腕,说:“你干什么呀?松手。”
笛飞声不松。他慢慢把脑袋转正了,眼睛仍旧眯着,“你想跑。”
李莲花立刻拔高了音量否认道:“胡说八道!”
他又说:“我要是想跑,为什么路上不跑,非得进了你的老巢再跑?”
笛飞声说:“因为路上我看得紧。”
我难道真的是在问你为什么我路上不跑吗?!李莲花瞪得更用力了:“这里你就看得不紧了?这里还有一大堆人帮你看着我呢。”
笛飞声点了一下头,“所以你只能趁人看不见的时候跑。”
李莲花冷笑一声,讽刺道:“哪有你笛盟主看不见的时候。”
笛盟主一脸认真地回答:“你洗澡的时候。”
“哦,笛盟主若是如此有信誉,那你现在看的是什么呢?”
笛飞声突然将神色一凛,说:“我从屏风后面出来,并非是不讲信誉。而是因为你的声音位置一直在变,还离我越来越远,令人生疑。”
居然在这种地方让这家伙起了疑心。李莲花有点懊恼自己疏漏,他对笛飞声的神经程度还是低估了。
但承认是绝不可能承认的。他嘴硬道:“你要是只许人在原地洗澡,又何必把水池修得这么大?”
笛飞声说:“不是我,是角丽谯修的。”
……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他脑子有病,他脑子有病,他脑子有病,别跟他计较。
他安抚完自己,皮笑肉不笑地冲笛飞声扯了一下嘴角,说:“那劳烦你替我谢谢角大美女吧。”
“谢不了。”笛飞声说,“她关在地牢里。”
这根本就没法交流。
李莲花冲屋顶翻了个白眼。自从与笛飞声重逢以来,他翻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他几乎要担心自己眼角抽筋了。
“反正呢,”他把话题拉回来,“我这个人,洗澡的时候就是喜欢在大池子里四处跑。”
笛飞声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像野兽一样闪闪发光,却叫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数日前,在那间小远城的客栈房间里,他也曾这么看过李莲花。
眼神勾起了糟糕的记忆。李莲花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他僵在原地,不敢出声,更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对劲这头倔牛就又发病了。
笛飞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目光向下一扫,说:“你要跑。你穿着衣服。”
“我穿着衣服是因为我信不过你。”李莲花说,“你这一路上,疑神疑鬼,不管我干什么你都怀疑我要跑。如今让你跟我隔着一个屏风,还没根绳子绑着,我怕你在屏风后面根本就坐不住。结果你看,我没猜错吧?”
“你要是担心,为什么不一直盯着我?为什么不待在衣架附近?我若有异动,以你的身手,取一件衣服蔽体又有何难?”
“那自然是因为……”李莲花眼珠一转,“因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这个人,洗澡就喜欢在大池子里游来游去。泡得舒服了,再找一个喜欢的位置坐下来慢慢洗。当然,真到要洗浴的时候,我自然会把衣服脱下来放在手边的,你要是有什么异动,我伸手就能拿到。但是要让我只能窝在一个地方,还得一直抬头盯着你的动静,这么累人累心,我还不如在金玉堂洗了算了。”
这说辞十分荒谬,换作常人必定不会相信。但笛飞声脑子坏了,想法和道理都异于常人,李莲花便决定赌一赌。万一呢?万一这傻子就信了呢?
这傻子垂下眼想了一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李莲花心头一松。
“那你还不松手?”
不松。
非但不松,笛飞声还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他抓起李莲花粘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把它撩到身后,然后手指又顺着脖颈向前滑,最后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停在两侧颈动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