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鹿尔就是想要他知道,即使不用其他东西,也是可以活下去的,也是可以成功的。
这样的固执,归根结底来源于最开始那一声枪响,将她从梦疴中惊醒。
但是这样的固执,也让她意识到。
其实,她并没有她想象的决绝。
后来,生活渐渐平静稳妥下来,她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她也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然后那时候,她已经垂垂老矣,她的孩子也已经长成年轻人的模样,这样的棱角和面庞,那时候,程砺,会不会第一眼认出他来。
年轻气盛的时候,心事是隐秘的,埋在最深的地方,为了一两句话,可以负气而出,彼此永不再见。而等到经历了世事,才渐渐发现这些情绪这些愤愤不谙的固执都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渐渐选择于生活的妥协。
渐渐的,连这样的想象也开始埋藏起来,连她自己也树可以说服自己,其实她更适合这样的生活。
再渐渐的,习惯了平静后,姜鹿尔觉得自己是有把握可以平静见到程砺的。
甚至可以平静而客气谈论起他们的过往。
但一切,都是想象。
猝不及防的相见,总是发生在最不经意之间。
“程先生。”她先开口。
“鹿尔。”程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低沉,还有轻微的喑哑,他迟疑着慢慢上前,慢的几乎是像在靠近一个随时会破碎的幻梦一般。一脚踩在光影,一脚踩在阴影中,短短一瞬间,却像是过了许久,然后终于看清楚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微微卷曲的头发垂在腿上,身段和脸庞都有了女人的韵致和夺目的美丽,也有了生活沉淀的痕迹,一只脚上还裹着白色的纱。
“你的腿?”他目光移下来。
“没什么。”她硬着声音,保持着生分。
“我看看。”他蹲下来,很自然半跪在地上。
姜鹿尔缩腿,但并没有什么用。
“程先生,这样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他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见她漆黑的眼眸,面色一怔,目光快速扫过卧室,昏暗的室内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并没有结婚或者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那么是什么不合适。
他像以前一般低声哄她:“鹿尔,你看你的腿没包扎好,这样会影响恢复。”
他仰着头就那样看着她,轻声问:“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姜鹿尔不受控制心跳加快了,她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情绪的变化。
“男女有别。”她的回答拒人于千里之外。
程砺飞快回答:“我会带着手套的。”
身量挺拔的男人半跪在那里,有着横扫一切的力量,却显得弱势而又脆弱,不愿违她所愿做任何一件事,甚至包括询问和解释。
这样的样子总是叫女人心软。
姜鹿尔没说话,她微微叹了口气。
程砺于是伸出手去,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他飞快的将她脚上的纱布松开。
然后将旁边的薄纱盖在上面,再将她的椅子转向自己。
“鹿尔。”他看着她,似乎仍然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姜鹿尔突然感觉到了不安,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口吻,他正在用熟悉的一切,飞快将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我看到了那朵花。”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微微起身,将不远处的药酒伸手端过来。
然后他将药酒倒到了手里,将双手微微搓热。
姜鹿尔按住了他的手腕,只是短短一瞬,他感到了她指尖的粗糙,更多的情绪从心里涌动出来。
“我就想,也许这是她种的花。”
“不用……”姜鹿尔拒绝。
“这药酒很好——我以前用过,治疗跌打损伤只需要一点,就这样搓热,在没有伤口的地方微微一揉,舒筋活血,效果很好的……”他郑重其事的介绍,然后说起这药酒的成分,男人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头发带着几丝凌~乱,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药酒的介绍上,就像一个虔诚的伙计恳求顾客的垂怜一般。
然后他就动手了。
他的手很大,很粗糙,也很温暖。
“好些了吗?”他问。
“程砺。”她正式叫他的名字,不管谈什么,开诚布公就可以。
“很快就好了。”程砺低着头,更加仔细去涂抹药酒。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这里揉的时候要顺着这个淤青的方向。不用担心,不会疼的。”他轻声说。
“程砺,你知道,我们现在不是……”
程砺突然站了起来,深沉积压的情绪从他的身上变成滚滚戾气的波动,他漆黑的眼眸像猎物一样盯着姜鹿尔,这一瞬间,姜鹿尔突然理解了他那些下属对程砺那些欲说还休的情绪和敬畏。
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