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又有很多人上车,车里比先前更挤,阿英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裤缝。地铁缓缓提速,离开了月台。
阿英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他个子高,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半个头,他高高地举着自己的手机看着。
小翼没回他的信息。
阿英又发:现在上综艺都这么拼?还是那个啤酒瓶是道具?
地铁驶进了黑黢黢的隧道。阿英眼前一黯,又一亮,他抬起眼睛,朱琼琼怀抱小象的公益广告一闪而过。她的眼神湿润,好像光影混合引起的错觉。阿英揉了揉眼睛,往上拉他和小翼的聊天纪录。
半个月前他联系过小翼,他和他说:渔州那边又来电话了,又有个新提案,他们跑去找了个日本设计师。也不知道怎么请到的,估计花了不少钱。你放心,我们走正规招投标流程。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毕竟是导演老家,纪念馆建在那里也说得过去。
小翼说:之前打算在那里拍,当地怎么对他的?
阿英说:那个故事比较敏感。
阿英又说:导演过世之前一直在写的剧本故事发生在渔洲。他是打算再回渔洲拍戏的。
小翼语音他,问他:你印象里他为什么事情掉过眼泪吗?
阿英打字回的:格拉斯哥艺术学院烧掉的时候掉过两滴。
这条信息发出去半小时后,小翼才接话,说:你决定吧。他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不用什么都来问我的意见。反正版权都在公司那里,你们运作吧。
小翼还是没回信息。
阿英的肩膀有些酸了,他把手臂放低了些,在好友里找到一个叫“飞天螳螂”的,问他:在干吗呢?
他又问:在忙?
他还问:你们团那个大E今天自己飞上海,连个助理都不带啊?
飞天螳螂回他了:你今天怎么用这个号?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追悼会上谁说的啊?
阿英回:我在机场遇到他了。
飞天螳螂说:你好好弄追悼会,少玩手机吧。
阿英回:手机有什么不好,手机拉近你我距离,手机让人们学会分享,手机让生活更便利。
飞天螳螂说:我去录节目啦,等等联系。
SWAT,纪念群,老林记都不断有新消息跳出来。红红问有没有人看到韦杰,小貌说直播切进大厅了,小貌又问是不是小小的表妹要顾明章签名的,小小在地下室找酒,问阿英,一箱87年,还有一箱94年的红酒能不能开,外头没酒喝了,连顾明章代言的调味鸡尾酒赞助商送来的酒都喝光了;关河州说他的香槟喝完了,林林去给他找新的,沐语欣问追悼会的纸杯蛋糕是在哪里订做的,做得很好看,下个月她女儿百日,请大家去她北京的四合院做客;严明回忆朱琼琼已经五年没拍过电影了,小查注意到她手上的南非美钻,近看比鸽子蛋还夸张,还说古代女人吞戒指自杀,这个戒指要吞得先拿金刚钻切成好几块才能吞得下去。
大方说:拍的时候,天天来探班。
小查说:菀如以为导演帮她找了个b角,每天压力大得要命。拍完戏就去哭,还问我是不是剧组真的又没钱了,朱琼琼要是能带投资进来,她愿意让出女主角的位置。
栋哥说:哭着哭成哭成导演夫人了。
严明问:怎么没看到小翼啊?
辛乃如说:堵车吧。
小查说:他最近还都在上通告啊?
辛乃如说:老林唯一的血脉,还要麻烦大家多带带他,十八岁就拿金马新人,现在混成这个样子。
辛乃如又转去纪念群说:老林唯一的血脉,还要麻烦大家多带带他,十八岁就拿金马新人了!要是哪位导演,哪位制片有什么合适的角色!
阿英转回去看直播,“林聪纪念馆节揭幕,追悼会现场直播”已经不在主页上了,他找了会儿才从顾明章的粉丝页面上找到了那个直播房间。他点进去,镜头从屋外转到了一间满是人的客厅里,太多了,大家不是穿黑色就是穿白色,表情都很严肃,手里都举着酒杯,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儿,乍一眼也分不清谁是谁。没有人不在说话的,声音不小,汇在一起,听上去像很吵的抽泣声,又有些像罐头笑声。
朱琼琼出现了。
她一进去就和迎面见到的一个穿素色唐装的中年男人打招呼,两人热络地拥抱。
阿英隐隐听到朱琼琼尖着声音问候对方:“大方老师,好久不见!”
大方抱着朱琼琼,一时没松开手,两只肥厚的手抚了两下她的后背后,朱琼琼转身一看:“小查,辛老师!大家都在啊。”
她从大方的怀里抽了身。小查,辛乃如都上去和她握手。
阿英不看直播了,回复了小小:打电话给Judy,她店里总有酒吧,让她送两箱过来。
他又问:87的那箱开了么?
小:没有您下旨,哪敢啊。
阿英说:开吧开吧,都开了。
还有两站就到他的目的地了。地铁上的多媒体平台正在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