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涌动,有猜谜、舞龙、赛诗以及大型傀儡戏,锣鼓喧天,比立夏那夜的庙会还要热闹,络绎不绝的车流中,一辆不起眼的骈车悄然避开了拥挤的区域,顺着偏巷朝城南驶去。
沿途的风景也很美,楼台玉立,泉水叮咚,都因染上了细碎的金芒而变得柔软起来,车轮停止转动的那一刻,水色天光尽收于眼底,让人心底都亮堂了起来。
岳凌兮推开车门,看见那一池咕咚冒泡的泉眼不禁有些诧异,遂转过头问道:“我们不是去天阙楼吗?”
楚襄浅声道:“等下会有西域的杂耍团经过,最后一场了,我们看完再走。”
西域人认为火是万物之源,对其非常崇拜,一年当中有不少节日都与火有关,尤其是在夏天举行的火焰节,持续时间长达半个月,可以说是一场狂欢的盛宴,很快就风靡内外。而今楚夷开战,以裴元舒为首的内阁大臣都有意拉近与西域邻国的关系,于是在通商之余放宽了一些边策,许多异域风俗便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这次也是赶了巧,杂耍巡演和开学大典汇集在同一天,隔着这弯清澈的月牙泉,左边是通往太学的回音墟,站满了风采翩翩的文人和墨客,右边是王都出了名的长乐坊,软红香车川流不息,如此盛况之下,两岸的亭台水榭反倒因为视野不好成了摆设,只有寥寥几人涉足。
因是微服出宫,所以随行的人只有流胤、书凝和几名影卫,下车之时,岳凌兮习惯性地掀开了右边那只竹篮的挡风帘,只见某个小肉球窝在其中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受闹市所扰,软凉的蚕丝枕湿了一大片,全是他的口水印。
这么能睡也不知是像了谁。
岳凌兮抿唇一笑,旋即挽起竹篮下了车,楚襄早已在外面等着了,先扶她落了地,待她站稳之后又接过了儿子。
“还没醒?”
这小子不管在哪儿都是活蹦乱跳的,会爬之后更是四处捣蛋,差点把照顾他的奶娘和宫女给折腾死,今天这么老实,当真令楚襄惊讶不已。
“嗯,昨天闹得晚了,这会儿瞌睡怕是大着呢。”
楚襄颔首,又掀起帘子看了儿子一眼,道:“别是有什么问题就好。”
岳凌兮知道他担心什么,两个孩子都是早产,麒儿不如遥儿能吃,又极其多动,只怕会有什么隐疾,所以她在这方面也很上心。
“前天陆院首才来给他看过,说一切都很正常,身高体重也追上普通的半岁孩子了,让我们无须紧张。而且检查的时候他都不怕药味,光着小肚子就往上扑,还拽陆院首的胡子,陆院首也笑眯眯地由着他拽,完全不像平时那么严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楚襄笑道:“也许是因为自己快当外祖父了吧。”
“我也这么想的。”岳凌兮眉眼一弯,柔柔地笑了,“所以我一早就让明蕊休假了,她正值怀孕初期,需要静养,再加上谢将军又去了前线,难免惹她日夜牵挂,这种情况下还是少到宫里来比较好,省得听到军情之后心神不宁。”
“还是你想得周到。”楚襄单手揽住她,嘴角弧度越拉越大,“我已经把谢怀远送上战场了,他的夫人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谢中堂和陆院首要一块来找我的麻烦了。”
岳凌兮嗔了他一眼,又忍不住轻叹道:“也不知这场仗何时才能结束。”
她始终记挂着端木筝,盼能早日重逢。
“快了。”楚襄眼中闪过一道锐芒,转瞬又沉入了漆黑之中,仿佛不曾出现过,“不提这些了,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嗯。”
岳凌兮回过身,准备把楚天遥从车里抱出来,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摇篮里,小脸粉嘟嘟的,透着一点儿迷糊,身旁没人他也不哭闹,就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来看去,萌到了极点。
她的心倏地一软,刚要把这个小可爱抱入怀中,楚襄却先她一步。
“我来吧。”说完,他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向楚天遥伸出了双手,神色略显柔和,“遥儿,到爹这里来。”
楚天遥揉了下眼睛,惺忪之色逐渐退去,看模样像是思考了一阵,然后他缓慢地从矮的那一边翻了出来,岳凌兮怕有危险,要上前阻止,楚襄却拦住了她,再一扭头,楚天遥已经利利索索地爬到跟前来了。
“真快。”
楚襄微一使力就将他抱了起来,短促的两个字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岳凌兮从侧面看去,他的嘴角分明是向上扬起的,不难发现其中的骄傲与自豪,就像是大海深处涌动的暗流,触摸不到却又真实地存在着。
想到太上皇是如何对待他的,岳凌兮忽然能够理解了,或许楚家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深沉而又内敛。
“走,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楚襄左手搂着爱妻右手抱着稚儿,并肩朝烟柳长堤上的石亭走去,另一只竹篮则被书凝小心地挽在胳膊上,流胤随侍在旁,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一行四人就这样来到了月牙泉边,看起来与那些出门踏青的普通人并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