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地,这一贯让张雾烦躁难眠的黑夜,使他看见了比夜更黑暗的东西。
这种东西正在试图将他包裹毁灭,正在压断他最后的隐忍和自卑。
第二天,于小娟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急救。她的腹腔出现了感染的情况,必须马上动手术清除感染的地方。
第三天,
这次张雾和珺雅都在医院。张雾在医院守了一晚,珺雅则一早就带了早餐过来。没有想到的是,早餐还没来得及打开,就收到了医院的紧急通知。
张雾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
于小娟高烧,整个人的脸都烧得红彤彤的,比她那头“变异”的红卷发还要红。
她难受到了极点,眉毛皱成一团,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娘。
张雾从没见过于小娟这个样子。在他的记忆里,于小娟总是破口大骂的形象,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或者只是打电话,她总是给张雾这般感觉,永远充满着战斗的精力,永远不会真正的示弱。
但是这次,她是真的痛苦了。她叫着娘,那是张雾知道的唯一对于小娟存着爱的人。她一边叫着一边哭,完全不配合医生的检查。
珺雅在一边好言安抚,但是也一点用都没有。
“快来安慰安慰你妈啊!”医生护士忙得满头大汗,最后有些生气地对站在几步开外的张雾说。
张雾走了过来,于小娟还是在哭着叫娘。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呢?你妈都病成这样了,你还站在那里?!”上了年纪的一个医生斥责张雾,“她要上手术台了你知不知道”!
另外一个医生连忙地扯了老医生的衣角,示意他冷静。
张雾来到于小娟跟前。不知道是两个人太久没有面对面,还是张雾真的疏于安抚,他站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只是个小手术,做完就好了。”张雾这么对于小娟说。
医生们显然对他这么个安抚法表示深深的失望,或者说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儿子。
于小娟则根本听不进去,还是一个劲地在喊娘。
“你听医生的安排吧,做了手术就不难受了。”张雾又生硬地说了一句。
于小娟一下子炸了起来,也顾不上发烧肚子痛,指着张雾的鼻子就大骂。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兔崽子!我会落得这个下场么?!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吗?要不是怕你被别人看扁?怕你给别人欺负,我这把年纪了做什么过不下去要找这个乌龟王八蛋闹,现在我要死了……你们都满意了!娘啊……这世上只有你真疼我……我的命太苦了……”
医生:“不行不行,病人血压高了,你你你,快点出去快点出去……”
医生指着张雾连忙地让他出去。
张雾像一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看了一眼于小娟后离开了病房。
因为于小娟的情绪不好,也十分不配合医生的行为,手术一直拖到了下午。
整个上午,张雾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他只是默默地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形容越发憔悴,整个人看上去三魂丢了七魄。
医院外蹲守着各种媒体,只要他走出这层楼,立刻就会被蜂拥而上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下午。
于小娟的情况更加不好。早上她还有精力一连长串不换气地骂张雾,到了下午时已经完全没了气力,整个人歪着头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做着各种术前检查。
医生告诉张雾:“你妈的情况不是很好,腹腔感染是一个,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是右腿。手术的风险比较大,我们只能尽量为病人保住右腿,希望家属心里有数。”
张雾神情木然地听着医生说的话,最后只说了一句,“拜托您了”。
于小娟又一次被推入了手术室。
第56章 反弹
于小娟再次清醒,已经是手术后两天的事。
她再次住进了“大通铺”的ICU,这一次,她说不上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感觉了。
脖子以下好像成了浑然的一大块,痛痛麻麻的,感觉不到手是手、脚是脚。
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的手指,渐渐地在指节的疼痛和指尖与床单的摩擦中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
接着她又试着要动自己的脚趾,因为她的下半身又麻又痛,不知道究竟痛在哪里。
但这件事很费力。她觉得自己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感觉到脚趾在动。
于小娟身上的疼痛感随着她的逐渐清醒而越加明显,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痛,浑身都痛。痛到她满头大汗,而且暂时地放弃了去寻找脚趾的感觉。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医生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将她的右腿从膝盖上方截下来了。
张雾站在ICU病房外,其实他看不见里面于小娟的情况,也没做好见她的准备。他只是在病房外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徘徊着。
这是自他从于小娟的租屋里搬出来进入寄宿学校后第一次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存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