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了,我直接扑入水中,要去捞鱼。
水潭比我想象的要深很多,我潜入底部,阳光透射进来,照得水底是幽深静谧的蓝色,我看到了一大群银色发光的鱼从我身边穿梭而过,我只需伸出手来,便可以抓到两尾,张嘴还可以叼一尾。
突然耳朵抖动了一下,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族小公主性子顽劣,实在有损宗族仪容,怕是太子见到了……”
我蓦地从水中蹿出,身上的水珠四处散落,眼前的族内总领事比周手忙脚乱的挡着水花,我也不要嘴里的鱼了,一口喷在他衣襟上,道:“背地里阴人羞不羞得?!”
我听见旁边一声低低的笑音,我侧脸去看,一个深蓝衣衫的男子徐徐将挡在眼前的十二骨折扇收起,袖口精致的银色貔貅纹路沾上了些许水渍,隔着薄薄的雾气,他微垂的眉眼倏忽上抬,露出一张笑颜。
那张笑脸,只有阳霄花可娉美,当年我走寻千里,只为一睹众妖们口中举座惊艳的阳霄花,到的时候正是夜里,阳霄花闭合着,低垂花盏,我有些失望的时候,突然从远方水平线上露出一丝曦光。
阳霄花尽数抬起花盏,迎着阳光层层绽放,最外层赤金色的花瓣包绕着中间一圈艳红花瓣,半透明的金色花蕊在光线下折射出令人恍惚的荧光,中央缓缓腾起一圈又一圈如同夏日萤火虫一般的亮色光点,我听见远处檀林传来虚无的梵语,像是向外扩散的波纹,光点在逐渐被晨风吞噬的梵语中黯淡消弥。
这样让人无法挪眼的光华,那样令人叹息折服的气质,除了阳霄花,我只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见过。
他将扇子收入袖中:“你便是素汝?”
比周向来不及反应的我婉转的打了个手势,见我恍若未见,老老实实低头向我道:“这是天界玉帝太子则夷上神。”
这便是我以为的初次相见,当时的我刚从水中冒出,衣衫不整,鬓发凌乱,两只耳朵耷拉在头顶,身上还全是恼人的水滴。而他如瑶花琪树,长身玉立在岸边,从容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阿姊成亲那日,我随着阿娘穿上了桃红色的广袖礼服,腰前吊着的彩穗在带着香气的风中张扬。我素来喜欢炙如烈火的红裙,但今日除了阿姊和则夷,其余人都不得穿着红色。我瘪着嘴,不喜欢艳俗的桃红色,阿娘却欢喜的帮着我到处整理,然后感慨道:“这桃红真是衬得你妖娆如我当年,待你于归之时,穿上你阿姊那样的衣裳多好看。”
我知道蟾蜍都说自己的孩子漂亮,但我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赞美。
我和阿娘随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向着亶爰山之巅爬了好久,来到一个几十尺长宽的水镜前,前方穿着黑色绣朱红瑞兽吉服的则夷骑着通体雪白的白泽先消失在水镜前,阿姊大大的红色花轿上翻飞的纱帘接着触到了水镜,然后消失不见,我看着水镜上因为水纹自己扭曲的影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进去,感受到一段手指是流动的清凉感,指尖确是丝丝缕缕的微风。正惊讶这奇怪的感觉时,一旁的阿娘提醒道:“作什么?还不进去?”我恍若初醒,立刻大步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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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镜之隔,便是另一番天地,和总是飘着各色瘴气的妖界不同,天界只有一种飘来飘去的白色,我看见白玉色高耸的拱门前立着两排排穿着银色铠甲的天兵,紫金阙分明在不远处,在其四十亿万里的瑞光玄象后,紫云吐珲的围绕下,虚虚实实,缥缥缈缈,巍如世间难企,诚如夫子所说永不毁沦,绝不尘染,耳边一阵絮语:反常则妖,离世为魔,是若神佛,涅槃身灭,一得永得,一证永证,莫生莫死,莫虚莫盈……
我听得脑子里有点晕眩,身边有个侍女搀了搀我,递给我一片只有叶脉的黄绿色叶子,道:“公主年纪尚小修为不足,这玄真境内仙泽过于纯净,怕是受不住,故则夷上神托我赠您以思定叶。”说罢交给我,让我压于舌下。
我乖乖照做,的确觉得脑子里不再混沌,看着前方衣袂波浪般滚动的则夷,默默道声谢,似乎有点理解为何他如此饱受赞美了。
我随着众人步入弥罗宫,凌霄宝殿内,一隻烁老者坐于五色龙舆之上,拥大景旌施荫,明彩霞盖,衣上所绣东皇太一栩栩如生,左右仙真列位,按品阶就坐,中间却是与仙气不符的升平歌舞,徒增烟火气息。
记得以前我所学古书上曾竭力的把天界描绘成无欲无求,无生无死的无上之境,现在看来,大抵是治理人间太久,人间寻欢作乐的一套倒是六界都以为绝妙,并且学习发扬的非常好,这样说来,日后阿娘也没有阻止我对人间歌舞心向往之的理由了。
我无聊的左顾右盼时,突然看见座位之上端坐着闭目养神的太爷,我一个激灵,默念着千万不要行差踏错,毕竟家里他怎么教训我都可以,当着这么多仙家的面,我还丢不起这人。
但他似乎并没有看向我的想法,而是起身端起酒盏,缓缓走到阶前,道:“今乃则夷神君与我重孙女妆成缔结秦晋之好之日,愿我们狸妖界与天界至此恩怨了了,重修旧日情谊。”说罢将酒抬起,手指松开。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