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头白茫茫的世界已经鸟鸣清幽。
大堂里,男人结了房钱,正和约好了的司机通话——
“不走了,雪太大了。”电话那头说。
“可以再加钱。”莫文滨再次尝试。
“加钱也不走!路这么滑,闹不好要出人命的。暴风雪路一封,连直升机都飞不进来我告诉你……”
莫文滨放下电话,正闷着,背后传来一声问话:“先生您去哪?”
莫文滨回头,见是一位中年男人,身材样貌普通,黝黑的皮肤皱巴巴的。应该是当地人,还是常年在外行走的那种。
莫文滨答道:“哈巴村。”
男人长长的“哦”了一声。
莫文滨见他动了意向,便问:“走不走?”
“这个……平日里包车800……但雪这么大……路不好走……”
那便是同意了走的意思。莫文滨问:“你给个价呗。”
“1200吧。”
这明显是乱叫价,莫文滨还没说自己只是单程、不用管吃住。
那人说完看向别处,其实是在等这位先生跟他砍价。这儿的游客都会砍价,软磨硬泡能砍掉一位数,这也是他们报价往高里报的原因。
没想到,这位先生点了点头,说:“行,走吧。”
男人一懵,刚反应过来,先生已经径自往门口走了。男人忙跟上,一脸憨笑着去抢先生身上的背包。
背包拿到手,又是一惊——这么轻?真是来旅游的?
再看那先生,一身轻便的户外装,确实是要登山徒步的样子。
出了大堂,男人领他去自己车那。边走边介绍说:“如果装备不够,村里都能租得到的,听说什么睡袋啊,雪套啊,冰爪冰镐都有的——不过这么大雪,很可能不给冲顶啊。”
莫文滨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夜雪后,世界素净、安和,远处天边日照金山,头顶几只黑色大鸟飞过经幡。这番景象,令他不禁多望上两眼。那股忽而生出的期许,很快又云消雾散。
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
唯雪、干净。
*
八点,温和明媚的阳光洒满院堂。
宋岳仍是一件黑夹克,将背着拎着的登山装备放在前台边上。刘平递给前台女人一张字条,说:“一会儿小姑娘上班了,让她像上次那样,把这些东西打发这地址。”
女人接过字条,打了个哈欠,“深圳?OK没问题。”
“辛苦啦。”
“没事。”
宋岳看了眼时间,问刘平:“走吗?”
刘平瞅了他一眼,说:“还等一个人,两分钟。”
宋岳点点头,转身看向门外白皑皑的世界。
门口雪毯上,路过一只松鼠,跳上开满百花的枯枝,一下跑没了踪影,只留下雪毯上一串小巧的爪印。
宋岳看入了神,没发现大堂里多了个人。
冷因穿着黑色冲锋衣,拖着行李出来,和刘平道了早安。
“早啊,那咱走呗?”
“嗯好。”
前台女人忽然想起什么,对刘平说:“早晨小张来过了。”
“货到了?”
“都到了。”
“我看眼,”刘平转向冷因,“两分钟,我查下货。”
冷因点头,“不急。”
冷因放下行李,缓缓走向门口的那人。
宋岳听闻脚步,看见冷因愕然了一瞬,便释然了。
她看着雪,笑问:“美不美?”
宋岳觉得这一幕熟悉。
冷因说:“我跟你一起走,昨晚订了机票。”
宋岳忽然很想紧紧拥抱住她,碍于还有别人,硬是忍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枚发卡,在她眼前晃了晃。
冷因怔住,“你怎么……”
“昨晚下来抽烟,”宋岳指了指堂前的雪地,上面还有一串松树爪印,和人类的脚印,“在这里捡到的。”
“不……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不知道啊,”宋岳抬了抬眉,“真是你的?”
冷因暗暗吸了口气,说:“昨天晚上江倩买的。”
旁边,刘平查完东西出来,问前台道:“小张人呢?”
“早走了。”
“没留他吃个早饭?”
“好像有事去哈巴村了。”
“哈巴村?”刘平皱起眉,“今晚不是暴雪吗?”
“我也不清楚,”女人沉吟片刻,说:“好像是送人,一位房客。对了,姓莫,今早刚退的房。”
此话一出,冷因和宋岳同时看向了前台。
凝滞几秒,宋岳突然问:“有车去哈巴吗?”
刘平:“……哈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