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岳离开已经有五个钟头,以他的速度应当已经到达4000米海拔附近。哈巴村救援队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他那,只好从4100米登山大本营派人往下找。
眼睁睁的望着大伙忙前忙后,冷因完全插不上手;事实上,就连手上紧攥着的卫星电话,都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使用。
刘平一遍遍拨“110”、“119”、省政-府、公安厅……请求支援,恨不得给跪下也没有结果……
冷因忽然想到江倩,想到莫文滨父母——或许他们能帮上忙——毕竟,山上的不仅仅是宋岳一人。
最后,不知莫家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直接调出了空军直升机协助搜救。直升机在海拔2000多米的针叶林外的草甸上发现两位马夫三头骡子,而那骡子上驮着的正是伤员。——倘若马夫恰好晚了一步,或是早了一步,还在原始森林中,那便是错过了。
据马夫说,伤员被发现时,腰部卡在4000米陡坡上一棵古老、巨大的高山杜鹃下,头部可能在滑落时磕上了岩石,额角至眼睛一片血肉模糊。
伤员当时已经休克,尚存着最后一口气,由直升机送到了丽江人民医院抢救。
一接到消息,刘平载上冷因就往丽江赶。半道下起了大雪,车速又快,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几次打滑差点要飘起来。一路上没减速,也没有人说话。
赶到医院已是晚上,迎接他们的第一盆冷水不是“抢救无效”,而是直升机接来的伤员只有一人,且身份不明。
伤员正在抢救,谁也不知道是谁。
“男的,短头发,个头有一米八多吧。”
护士给出的这一信息基本无效。
莫文滨和宋岳都处在失联的状态中。
这个时候,哈巴也下起了大雪,搜救队已经回村,大本营就更不用指望了,天黑以后下着雪的山岭处处暗藏危机。待暴风雪一着陆,就算是直升机也不能启用了。
冷因最害怕的,莫过于急救室里躺着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而那个对她说 “等我回来”的男人,只穿了一件冲锋衣,在暴雪中的荒山仍旧生死未卜。
过不了多久,江倩也赶到了。 两眼红肿,俨然已是哭了一天。
“我母亲心绞痛又发了。”
江倩握着冷因,冷因又握着江倩,四肢冰凉的手叠在一起,不知是谁在安慰着谁。
“什么时候走?”冷因问。
“今晚。”江倩看向冷因,“保持联系。”
“好。”
“你要好好的。”
冷因嗯了一声,“你注意身体。”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临走前,江倩又重复了一遍。冷因说好。
刘平送江倩去机场了,过道里又剩她一个人了。还有一门相隔的正在被抢救的男人。
手术室的灯还红着。——不论是谁,一定要挺住啊——冷因捂着脸,祈祷。
她将头埋进掌心,两眼痛苦的紧闭。眼前一片黑洞洞,漂浮着的满是医院吊灯洒下的白色光点。光点时而汇聚,时而消散,时而汇成一座雪山,时而汇成一匹奔腾的白马。唯独汇不成人,汇不成他。
冷因掏出那张峨山得来的拍立得。相纸上的一男一女那么清晰,又因太过清晰而逐渐变得陌生。好似从没见过这两个人,而那牵着手的腕上的红绳又提醒她说:是他,是你,是你们的红线啊。
她盯着那张照片,几乎要将相纸望穿。而那照上的二人,是全然的陌生。再多看几眼,竟又诡异的熟悉起来,像在对着她笑。
她吓得将相纸翻了个面拍在腿上。
“冷因。”一位护士走出急救室,对着过道喊:“请问冷因是哪位?”
“我是。”冷因倏然起身。
护士走了过来,将一根红色手绳交到她掌心。“伤员左手腕上的,要动手术不方便就取下来了。”
手绳上粘了污泥,绳子也被刮磨得起了毛,但一点没褪色,和她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眼眶一热,待护士走远了才屏着息、疾步踱到窗边,将肆意的眼泪留给黑夜中的满天飞雪。
——从头至尾,她没告诉这里任何一人过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山难没有直升机救援的相关法律。直升机救援每小时费用可达几万不止。这一点与发达国家,甚至尼泊尔、巴基斯坦都有差距......具体不多讲了,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搜下~
☆、第 59 章
刘平送完江倩去机场,就赶回来了。
刘平带了晚餐,冷因吃不下,他自己也是。
“哈巴已经封山了,直升机禁飞。莫先生恐怕……”
“你说,阿布他,是不是找着了莫先生?”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一个具有丰富高山经验,经历过珠峰、马卡鲁峰的登山客,会在熟得跟走平地一样的哈巴陡坡失足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