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玄看他是个能凑合的,真挚评价道:“难怪你几个哥哥的头发各有各的难看。”
感情是很无用的东西,缠绵缱绻,虚无飘渺,但在吕慈身上显然是换了个表现形式,激烈疯狂的能撞塌南墙。可惜吕仁并非南墙,他永远不会对吕慈翻脸,只是隔着血缘,非常坚定,非常绝对的将态度藏进了不言中。
李慕玄怔了一下,没能立刻明白吕慈的意思,他迟钝地垂下睫毛,神情像是回到了离开三一门的那一年,是个很小,很有主意的男孩子。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自己曾经爱上过什么人吗?爱过和爱着是两回事,他意识到的太晚了,连想要捧出一颗心的对象都想不明白了。
吕慈认真想了一会儿,但是一个店名也没想起来,他在仪表上非常的随遇而安,该剪头发的时候,路边随便找家理发店也就是了,若是一时找不到,家里人也是可以帮忙的。
李慕玄自认为还算是有审美,至少是没有失调到他这样凑合的地步,直言不讳的嫌弃道:“你没照镜子么?”
“你从前都是去哪儿剪的头发?”他暗暗下定了决心,日后若是还回得去北方,绝对要绕着吕慈常去的理发店走。
夏日的午后阳光热烈,泼泼洒洒的透过树影往人面上一照,是天然的摇曳光辉。李慕玄年纪轻,皮肤光洁细腻,颜色略深了一点,但光辉随风而动,像是有一层蜜流淌而下,然后他吹蒲公英一样用力呼出一口气,将刚剪下来的浅淡碎发给吹走了。
黄放这个名字他不熟,但金钩子这个绰号绝对是听人提起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是在何处听到的。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吕慈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图省事,并没有去洗头,而是直接抄起剪子把沾到枇杷果肉的头发给绞了,刺猬似的脑袋先前只是凌乱,现在是彻底的没法看了。
李慕玄对此有点不认同,魏淑芬若是随母姓,那有个姓黄的叔叔也不奇怪,可开口之前,他细琢磨了一番,决定把话硬咽回去。
李慕玄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就算了,他吃饱喝足,一夜好睡之后,被外面的日头给晒醒了。夏日天长,早上六点钟不到,天光已然大亮,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正好瞧见坐在桌前的吕慈。
吕慈没犟嘴,很反常的心平气和道:“梳了,还是这个样。”
吕慈一头凌乱短发被阳光照得虚化,看起来很是顺眼了几分,他长了张娃娃脸,乍一看是个挺俊秀的年轻人,可目光往上一移,立刻就成了活土匪。
李慕玄对吕慈的这颗刺猬脑袋,真得是尽力了,比对待自己的人生道路还要认真,奈何人力终有不可为,这样硬的发质实在是没得救,至多只能剪到能看的地步。
李慕玄看他提起他哥来还是一派自然,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许新要强,可是心思一眼就能看透,没什么花花肠子,等许新洗完衣服出来拦,李慕玄已经把方才那姑娘的来历问清楚了。
爱一个人并非值得羞耻的事,况且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要笑也是相互嘲笑,谁也跑不了。
吕慈不认为有照镜子的必要,正要开口问他什么意思,许新和董昌一起笑倒在了旁边——董昌是试图忍耐而未果,许新就是光明正大的嘲笑他了。这反应足以证明这件他眼中的闲事还是值得一做的,他脸上挂不住,索性把脑袋委托给了李慕玄。
于是平生头一遭,论到了李慕玄对着别人叹气。吕慈被他微微低下的目光一刺,昂首挺胸的反问:“你不用同情我,你不也是一样?”
姑娘叫做魏淑芬,是苗疆大蛊师的亲传弟子,具体是怎么认识的许新,董昌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她有点满嘴跑火车,因为她自称叔叔是金钩子黄放,然而自己却是姓魏。
吕慈单恋自己的亲哥哥,李慕玄惊讶但是能理解,他活得迷茫,可是天生的讲感情、爱浪漫,对这样混淆人伦的爱慕也很看得起。
李慕玄听他半点要跟自己拌嘴的意思都没有,登时就睡不着了,一骨碌爬起来问:“你大早上的吃错药了?”
李慕玄愣了一下:“专为了逮你回去?”
吕慈想生气,但是没底气,因为这实在是句大实话,他脱口而出把吕仁搬出来找场子:“我大哥的头发就很齐整!”
李慕玄并没有给人理发的经验,他把剪刀拿在手里,站在坐在门槛上的吕慈背后,试图把这满头乱发给修平整,并且很快从中觉出了趣味性。年纪尚小的时候,他的头发都是理发师上门给剪的,总是修得有型有款,非常拿得出手,现在他依样画葫芦的动剪子,发现自己真是学什么都快。
“不是。”吕慈摇了头。他实在太了解他哥了,吕仁公私分明,来南边只会是为了公务,所以恐怕要出事,并且是大事。灵魂在
吕慈跟个收着翅膀的鸟似的窝在椅子上,他抬手抓了把刺猬一样的脑袋,声音低而沉:“许新告诉我,我哥出发来南边了。”
李慕玄昨天费了大劲儿帮他收拾脑袋,这时候感觉他的个人形象是没救了,很绝望地抱起枕头说:“算我求你了,仔细梳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