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想要听他胸膛的心跳,想要他的体温熨帖我,想要他的手掌覆在我的头顶。
再想听一声叹息。
想让他再说我一次心软。
我的诸多想要,所以我向肖厉成的堂客提出了抢夺她丈夫的妄言。
明知不可为,可我还是将道德碎在我所看见的天地里。
我跟肖厉成的老婆开了一个赌局。
结果是我输了。
我再次见到肖厉成的时候,是99年的年末了。
他瘦了,瘦的那副壮硕的身体像具行走的骷髅架,鬓角生了白,眼尾的纹更为绵延漫长,岁月终于向他划了一刀。
就像是我站在遮阳伞下遥遥的看着刚出医院的他。
阿毅为他推着轮椅,本来该是我的工作,但我迟到了。
他进狱-出狱-住院-出院-失势-苍老。
我做的推手,从我与他堂客交谈之后的至今。
我做的事无法回头,也满盘皆输。
我想要的人他看我的眼神宛如一个陌生人,眼神平静的荡不起一丝涟漪。
他不恨我,也不怨我,他只是说了一句。
“娇妮儿心还是不够狠。”
不够狠,所以输了。
不够狠,所以得不到想要的。
我很难受,难受浑身都在抽搐的疼,疼到想呕吐。
一想到已经做过的事,浑身都恍若千万只蚂蚁在皮肉上爬来爬去。
不禁抗拒自身。
所以我知道,我的妄念自始至终都是虚浮于空的,当落地的时候也没听到个响,揽都揽不住。
我打着伞,托着步的走向他,背脊如他所教的那般挺的笔直。
站在他的身前,我情怯的不敢伸手,我觉得我一旦伸手,他就要碎了。
我把他看做是我的天。
是亮堂的白昼,太阳明晃晃的晒着万物,我却觉得伞下的我却处于乌云密布之下。
呼吸里尽数是戛然而止的风雨欲来,雨水下不来,也无狂风,它停住了。
天黑了。
肖厉成推开了我的手。
我知道一直忽视的鸿沟就在此时骤现。
他还是不需要我。
是我的野心毁了他,是他给的野心撕开了我与他之间的纱。
赤裸裸的,现实的,我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现在的我清晰的认知着自身。
我是一只笨拙的鸟儿,飞进了一个好看的花园,花园的主人饲养了我。
饲主的好让贫瘠的脑袋里长了一点念头,那点念头让鸟儿觉得它的羽翼已丰,可以振翅翱翔。
可惜啊,可惜。
笼子的门开了,鸟儿也飞了,可还有温室的玻璃挡住了天空。
扑哧扑哧的翅膀无力的扇着风落在了饲主的肩膀上。
贪那一时的依赖与温存,便想要更多更多。
多到玫瑰刺扎到了女主人的手。
不大的鸟儿,小小的眼珠儿,里面全都是贪婪的深窟。
浓烈的黑沉的让人害怕。
所以成了女主人的刀,扎向了温存的男主人。
满堂的花团锦簇谢了,被暴风雨浇灭了,满地泥泞。
就像我与肖厉成,我回不了头,也没法回头。
我为他撑着伞,阿毅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三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有车水马龙与高跟鞋踏踏踏的敲地声。
肖厉成的老婆站在码头迎他们,我停步了。
那个女人就是一条人生旅途的节点,她让我知道,不是所有的想要都能得到回应的。
我没忍住将手落在轮椅上紧抓着,温凉的指尖点着我的手背,我侧目望去,男人那双眼里盛着我。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分离也是无波澜。
可我却还是爱哭,但我学会了忍耐,抽噎着,忍耐着跟他点了点头,抿唇几下,颤悠悠的挤出一个笑弧。
我不会说对不起,也不应该说,他不需要。
站起身,背仍旧直挺挺的看着阿毅推着男人走向他的家庭。
荒唐的一场邂逅,犹如天边乍现的晨光,而后日出跃然升空。
天亮了。
好似做了一场不算美梦的美梦,然后在闹钟的催促下清醒了。
只留下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