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的地方,所有粉饰的太平瞬间土崩瓦解,他的骄傲自尊让他不允许别人看出他的失落苦闷,他原以为苏州旖旎的风光让他忘掉了伤痛失意,却原来并没有,反而随着时间历久而弥深,杜若清的话确实刺伤他,只是她不知道,一直以来令他最痛心的并非官职被贬,前途断送,而是他的信仰崩塌,理想幻灭,他被最信任的党算计,被最亲近的朋友抛弃,他来到苏州的时候,一无所有了,他声音艰涩“难道杜小姐认为所有寒窗苦读十年才金榜题名得见圣朝的读书人所求的就只是一个功名,几石俸禄吗。”
那天,她被杜珗禁足在屋子里思过三日。
出来之后,他们都再不曾提起,关于京城,关于朝堂,关于东林党。
她依旧叫他远舟哥哥。他依旧温润宽厚,待她宽纵温和。
可他们都晓得,有些隔阂,不能消弭。
她清楚地知道,他会离开,迟早。
“远舟!”
她突然出声,沈望山正执着枚黑子要落下,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惊,那枚黑子从指间掉了出来,落在棋盘上。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看着他,眼里仿佛有浩瀚星海,眸光灿若星子。
他在她的目光里无处躲闪,突然咳嗽了一声,捡起那枚棋子,落在正确的地方,然后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要输了就耍这种花招,可是没有用的。快下,快下。”
杜若清“蹭”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膝盖却不留神撞到石桌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流下来,立刻俯身去揉伤处。
沈望山见状也忙过来,替她揉揉膝盖,一边训斥,“动作那么大做什么,也不小心些。”
“远舟,我并未与你玩笑”她直起身,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本该有的气势,被这一撞全没了,“还有,这局棋,我输了,你考虑考虑。”
说完她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跑出水榭。
只留下沈望山一个在水榭发着愣。
☆、06
接下来的几日,沈望山像是还没回过神来,杜若清也再没有主动去找他,只是日日吩咐凝霜送信给他。
信也就罢了,沈望山不知道杜若清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情诗,一日一日从不重复地抄给他,他觉得他看着那些东西有些头痛。
直到有一日,杜若清身边的紫衣侍女像往常一样给他送信,他以为又是一堆从古至今,东拼西凑的情诗,展开却发现纸上仅仅两句。
“远舟,你喜欢我,我晓得。”
他看了失笑,心想,她还是这么自负的一个姑娘。
第二句,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来自,与她前些日子送过来的五花八门,情义缱绻的诗词相比,这句实在太过朴实,可他看着纸上她跟着他学了三年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笔迹,却突然觉得自己输给她,一败涂地。
午后,她坐在书房里看书,看得很是烦闷,却见他推门进来。她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
“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练字?”他径自走到她的书桌边,“信上那几笔字写得实在不堪入目。”
“我觉得还好啊······”她轻轻地底气不足地说道。
“把今日的字写了,就带你出去逛逛。”他替她把书收起来,展开一张宣纸用纸镇压平。
“远舟,你是···真的?”她听到他的话,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却又有几分紧张与不确定。
“什么我是真的,”他噗嗤笑出声他拍拍她的头,然后认真地说,“真的。”
接下去的日子,仿佛是要消耗挥霍掉他们这辈子所有的好时光。
他们赌书泼茶,游山玩水。走遍苏州城里每一处茶楼店铺,尝过每一种茶点,听过茶楼里说书先生每一段老掉牙的故事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踏遍城外每一处山峰溪流。
杜若清觉得,她的人生再不能比这些日子更快乐了。
杜珗听到若清告诉他,她与沈望山的事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严肃地沉默。
像一个局外人自始至终冷静自持地,看着事情不断发展,直至走到最后那一步。
可最初,杜若清实在太快乐,根本不在意是否得到父亲的祝福。
☆、07
时间不管不顾地向前奔去,两年的光景匆匆而逝。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紫禁城里先后发生两件大事。先是万历帝朱翊均驾崩,谥号神宗,太子朱常洛继位,然而同年八月,朱常洛得病,九月初一便突然驾崩。廷臣大哗。
据说光宗病后曾先后进服宫廷医生崔文升所进泻药和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的所谓“仙方”,才致病势加重,最终不治。而首辅方从哲还拟旨赏赐李可灼,这更激起了群臣的激愤。光宗崩后,国本之争再次提及,东林党人多次上书弹劾郑贵妃夺嫡,而郑贵妃有时任首辅方从哲的支持,两方相持不下。
僵持之际,早就淡出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