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道:“来人!有刺客!”
不男不女的嗓音一旦破音,刺耳得让人难以忍耐,站在他身后的俞匡正被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他拧起两道浓眉,按着抽痛的太阳穴,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
黑衣人落下后并没有起身,只软绵绵地瘫在那里,面罩已被除去,嘴角以下全是凝固的污血。
俞匡正心头一跳,随即看向宫殿门外。
“大哥,这么晚才等到消息,真是辛苦。”
宫门外闲庭信步进来一个男人,亮如白昼的灯火像是给他浑身度上一层光芒。
俞匡正一时觉得有些目眩,他眨了两下眼睛,满眼惊讶,“小弟,你没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宫门已落,为何你……”
他沉吟片刻,目光中带着些许伤痛,“小弟,你是如何进来的,做大哥不想多问,有什么事我们兄弟明日再谈,可好?”
何东背手而立,冷漠道:“大哥,我全都知道。”
“你……你知道什么?小弟……你切莫听信……”
何东不耐打断道:“母后是如何死的。”
“母后?”俞匡正倒抽一口冷气,语气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母后因为思念你过度,神志不清,失足跌落井……”
“是你杀的。”
俞匡正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大声叫道:“小弟,你疯了!母后死时我还不到四岁!我怎么能够杀死一个比我高大的人!你到底是听信了何人谗言!”
黑暗中走过来一名老妪,头发花白,双眼浑浊,唯有看到俞匡正的那一刹那,眼中射出激愤的光,她厉声道:“皇帝可还记得我?!”
俞匡正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白发苍苍的老妪,摇摇头。
老妪轻蔑一笑,“皇帝当时年幼,自然不记得,但奴婢却记得,那一夜,皇帝有多狠心!”
俞匡正身子颤抖起来,他双手死死按住桌案,怎么都站不起来,“奶娘?你……你不是……”
“死了是吗?”
老妇人嗤笑一声,“奴婢原以为自己也该随先皇后一同死去,没想到摄政王不但没杀死奴婢,反倒好吃好喝把奴婢供起来,一藏就是许多年——”
“奴婢十八年住在一间小院子里,终日想啊想啊,把那夜反复琢磨,奴婢还是想不明白,那么小的一个人,心肠如何这般歹毒,竟然亲手诛杀自己的母亲……”
“闭嘴!”俞匡正暴喝一声:“她不是我母亲,她算什么母亲!”
四岁以前,俞匡正是个爱跑爱跳爱动的孩子。
虽然他父皇在他两岁那年驾崩,因着年少,他对父皇没有半点记忆,所以谈不上有何悲伤。
他时常被摄政王俞释带着在御花园中四处玩耍,俞释有时候会带他去一座小楼,站在楼上,他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小楼另一面的院中打转。
“那是你母后。”
俞释告诉他。
“母后?母后是什么?”小小的俞匡正看着下面抱着一个襁褓疯疯癫癫的女人,有些害怕。
“她生下你,你才来到这世上。”
俞匡正回去问奶娘,奶娘抱着他小声道:“她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只是受过严重的刺激,不太记得你。”
从那以后,俞匡正经常跑到小楼上,看着楼下的母后。
母后很脏,他看到宫女替她梳好的头发,被她用手抓得乱七八糟,像雀儿在上面筑的巢。刚换好的干净衣裳,被她在地上打两个滚,瞬间又弄得脏兮兮。
那一日,母后在院子里凄厉地叫着,没人理她。
他好奇地偷偷溜进院子里,慢慢向她靠近。
母后脏脏的脸上,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看见他的一瞬间,如同夜晚的星子一般,一直亮进他心底。
她紧紧抱住他,哼起一只温柔小曲,慢慢地摇晃着他。
再后来,母后经常出现在他宫里。
他常常睡到一半,突然从梦中惊醒,看到坐在床沿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他很安心,在母后的注视下继续睡去。
直到有一天,当他再次从噩梦中醒来时,发现两只手像锁子一样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他憋得喘不过气,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跳跃着疯狂,他听到母后恨声说道:“你父皇死了,你弟弟死了,跟母亲一同去见他们。”
俞匡正听不懂她的话,他痛苦地皱巴着小脸,想要问个明白,弟弟?
远远地,有个冰冷的声音慢慢飘荡过来,“你有个孪生兄弟,刚一落地便被你父皇抱走杀死,你母后知道后神志开始不清醒……”
那声音顿了顿,再次飘过来,“你母后病发杀死你父皇。”
俞匡正第一次知道五雷轰顶是何滋味。
他艰难地咳嗽着,挣扎着想要从他母后手中逃脱。
他张大嘴,嚯嚯地嘶叫着:“母……母后……”
陷入疯狂中的母后歪着头,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