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冥顽不宁,赵青竹情绪不由激动:“可是我不确定,我更舍不得!”
“我舍不得我的儿子被人嘲讽,舍不得有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舍不得你如何优秀成功,当别人提起你时,只会取笑你娶了一个这样的人!”
这番话在耳边振聋发聩,赵青竹近年来修身养性,脾气趋于温和,她是想好好和儿子交流的,然而一涉及到他至关重要的婚姻大事,担忧终究是爆发了。他们沉肃地对峙,书房内一时无人应话,随后,姜鹤远缓步走上前,背微微躬起,坚定地对赵青竹说:“我明白您在担心什么。”
“但我是一个成年人,在我做下决定时,我就有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姜父话语铿锵有力:“可是如果你要娶她,她就不止是你的妻子,更是姜家的儿媳妇,你能承受的后果,我们未必承受!”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姜鹤远面向姜父,忽然道,“爸,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影响最深的一句话?”
姜父不答,似乎在思考他打什么主意。
他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您说,‘姜鹤远,我对你非常失望。’”
姜鹤远小时候一年只能见到父亲几次,赵青竹教育再严格始终是个女人,姜父担心儿子长期被母亲带着会把他宠坏,加之周围人对他全是赞美之词,因此每次回家,但凡他做错一点事,久未逢面的姜父便会严苛地批评他:“姜鹤远,我对你非常失望。”
姜父一滞,说道:“我那是敲打你,怕你骄傲自满,忘了自己是谁。”
姜鹤远不置评价:“总之,我最初很想您回来,到后来就不想了。”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最后总算认清现实,无论他再怎么出类拔萃,别人再怎么表扬他,在父亲眼里,他还是一无是处,永远达不到他的标准。
遑论他惹出那样的事端,为了弥补过错,他将自己扳得板板正正,心甘情愿地修剪掉那些多余的枝叶,就是不愿再面对姜父失望的目光。
赵青竹:“鹤远,你要理解你父亲,他也是不得已……”
“别说了,”姜父道,“你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就事论事,过去的事与眼下无关。”
“我就是在谈眼下的事,”这些话姜鹤远积攒多年,父亲在年少的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掌权者,因为不被认可带来的沮丧曾让他难以启齿,那时他心智尚未成熟,“自我”长年在别人的奉承与权威的否定中失衡,成为他青春期一切叛逆的源头。
“我希望能让你们满意,遵从你们的想法,担起维护姜家的责任,”姜鹤远心平气和地说,“就算这种责任是以压抑个性为代价,我也悉数接受。但家庭是共同面对,没有一味单方面的妥协。”
他一字一顿道:“爸,妈,这么多年,这一次,该轮到你们了。”
鸦雀无声。
赵青竹怔住,她这个儿子总是这样,聪明,人人见了都会赞上一句分寸得当,平日极少让人操心,然而一旦生事,便总是猝不及防的一击。她早已将姜鹤远多年的稳重自持当作理所当然,竟忽视了他曾是个多么倨傲狂妄的孩子。
迟来的愧疚乍然而生,赵青竹只听他说道:“如果您舍不得我被人议论,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我站在一起。”
“我自己的感情,交给我自己做主,我希望能拥有选择的权利,也为自己痛快活上一回。”
姜鹤远性格内敛,难能当着父母的面表露过于强烈的情感,这样称得上“矫情”的宣言不似从他嘴里说出。姜父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表态,看不出在想什么。
赵青竹略显踌躇:“鹤远,如果我和你父亲真的铁了心做你感情的主,你不会有机会带着那个姑娘回来。只是,”她说,“你就非她不可?”
这世间比之出色的女孩数不胜数,她的儿子栽培至此,值得更好的。
“我不是非她不可。”
赵青竹松了口气,然而姜鹤远接道:“但起码我目前没有和其它人恋爱的兴趣,只要你们不
介意我也许十年后都没有这种兴趣。”
姜父不怒自威:“你威胁我们?”
“您误会了,”姜鹤远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相信人生在世,会有谁离了谁活不了,就算今天尹蔓与他分手,生活依然维持着它既定的程序,只是人往高处走,一旦尝到了生活的甜头,没有谁希望回到过去。
赵青竹不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费解道:“她究竟哪里好?”
他爱尹蔓,他欣赏她的坚韧,怜惜她的苦处,她蓬勃的生机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真实,磁场何其神奇,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偏偏只能汲取她的能量,修复他的缺陷。
这些隐秘的心思不必与人说,姜鹤远只道:“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不确定姜父是否知晓了所有的内情,姜鹤远将尹蔓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过程朝他们详细道来,她的经历沾染上他的情感,与冷冰冰的文字报告不同,赵青竹仿若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