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埕上半身探过来。他的脸突然离得很近,为了听她说话似的,侧脸过来,低声问:“什么?”没人会注意这里,新一轮的对抗赛开始了。更何况,他们坐的位置是角落,最里处,面前是椅背超出寻常高度的一排电竞椅。只是一霎超出普通朋友的距离,近到她像感觉到了空气里属于他气息的温度。她晃神了一下,稍稍调整安全距离,摇摇头。算了不问了。沈问埕见她不问了,扭头瞧过来。沈问埕也在同时,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香芋奶香。两人目光交汇,她看到他眼底的微妙情愫……姜桡耳边的是自己的心跳。她像回到了从未恋爱时,被悄悄喜欢的男孩子盯着看,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怕被看出端倪。怕他看出,她已经喜欢上了他。“晚上想在酒店吃?还是想出去?”他问。细算起来,两人还没单独吃过饭。他们像同时想到这一点。“我们两个?”她不太确定地问。沈问埕略点了一下头。酒店都是自己人,被看到的话——沈问埕已熟知她的顾虑,见她想避嫌,给出了另一个建议:“我在这边儿有个住的地方,有人做饭。”怕姜桡误会,他添了句:“叫林泾深过来,他正好要找我说事情。一起吃。”她想到林泾深从南京开始就是一副“你们两个有情况”的笑容……沈问埕继续给建议:“或者叫董善过来,他话少,也不是外人。方便说话。”她想到南京回来,每次董善和自己聊不到三句,就开始提沈问埕……“都叫过来,正好这周都在北京,”沈问埕最后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们两个喜欢斗嘴。我们吃,看他们聊。”姜桡想想,点了点头。刚答应了,她就开始担心:“他们要忙的话,过来太远了吧?”“看是和谁吃饭,”沈问埕说,“我一提你,他们肯定来。”姜桡听出了言外之意,佯作不懂地避开他的注视,再次点头。完全同意了。沈问埕见她认可了,算是提前做好了晚上的安排,放下一桩心事。他离开位子,往前排去,继续工作。芋泥奶香太浓了,他没法一直在她那边儿坐着。姜桡不想打扰训练,留在原处。她手撑着下巴,挡住下半张脸,瞧着他穿着黑色训练服的高大背影走过一排排过道,瞧着他右手搭在椅背上、微微俯身细看选手的手机屏幕……沈问埕。好像,这三个字变得不太一样了。 寻酒客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姜桡后来一琢磨,果真是自己想多了。那晚,沈问埕临时爽约。当然理由无懈可击,公务。两人的微信对话停留在他说抱歉,她说没关系。一晃而过二十来天。集训营结束,当期有十几个小孩被各个职业俱乐部签下来,因为筹备亚运会,暂时都留在北京。大家对她依依不舍,弄得那几个南京跟她结下深厚友谊的排行榜前几们很是不平衡,不就一个封闭集训,哪儿比得上南京初相识的缘分。她刚到家,小北就说,要周末来聚。姜桡瞧见小北微信的时候,正在外公书房里找纸笔。她从工作以后,就一直住在外公在雍和宫旁的一个胡同小院儿里,偶尔去哥哥家。小院儿不大,几间房其中有一间是她从小住的,临着书房,朝南,光照好。阳光里,她研墨,蜜月归来的周殊在一旁吃葡萄:“花不了多少钱,你非自己写。”姜桡拿了毛笔,打开微信,看设计海报上的字:“写这个又不费事,每天都要写的,正好这次有点儿用。要不然也是坐着和你说闲话。”这一批国风宣传活动的海报,设计费里包含了书法字的预算,直接被她拿掉,自己解决。墨落纸上——“我老公的前老板,人挺好的?”周殊忽然问。笔尖一沉,废了一张纸。姜桡这人最擅长不动声色,她没让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猫腻的好友瞧出什么,继续往下写:“嗯,挺好的。”“不行,我最不爱拐弯抹角了,”周殊凑过来,“那天他对你照顾的过分,没下文了?”“没。”姜桡接着写,反正周殊看不出字差别。稍后再重新写一遍给下属。“那天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和王和砚好了?”姜桡停了笔,满脸意外:“和谁?”“王和砚,他好像一次在个局上喝大了,有人要撮合他和谁,我没记住谁,他就说自己不是单身。人家套他话,把你名字套出来了。”周特瞧着姜桡的表情,寻思着,王和砚恐怕是又用心机了:“他求着你和好,没同意?那我估计他怕谁追你,先放话了。这人就是失去了才觉得好,该公开时候不公开,人跑了,想起追了。”倒像王和砚做的事,没有一句话是白说的,都有用处。当初她被追时,也是没点头呢,王和砚就已经弄得大家都认为两人开始谈了。后来她想,真感情的恋爱谈过了,真心换不来真意,还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大家也不谈感情,只谈性格合适,四平八稳地奔着结婚去,就如此默认了。这次他从南京开始就故技重施,仿佛什么都发生,让一切回到过去。……不知怎地,姜桡想到另一个人。一个暧昧到半途中,消失无踪的人。
“如果,让你在王和砚和沈问埕之间选,你选谁?”周殊忽然问。“我和沈问埕没关系。”姜桡马上说。“如果啊,问的如果。”姜桡摇头。“类比,这两类人你喜欢哪种?”周殊换了种问法。姜桡再摇摇头:“都不行,都看不透,我喜欢简单的人。”沈问埕在回来的飞机上,二十几天,他连飞了数个海外城市,配合当地分公司裁员。在这场裁员里,他和内部人事都不会出面,请的是代理公司。这不是个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