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茂才

    这天两人又抱在一起，正待大做一场，窗外却传来一声大梦初醒般的铜铃，和道士幽幽的一叹:“唉。但遭浊辱，永失真道。”何茂才大怒，朝窗外吼道:“妈的，哪来的臭道士？赶出去！”郑泌昌心里却一动:“叫他进来。”

    手臂却被死死拉住了，严世蕃没料到这没骨头的书生力气这么大，被拉得仰面倒在床上，姿势丢脸，大怒道:“反了你了——”

    “会，会。”郑泌昌抬起头来答应着，披头散发，可怜巴巴，那副天真而拘谨的温柔笑容换来严世蕃一声嘲笑:“唱个……苏三起解吧。

    心里想的是那会儿老郑该有多诱人，嘴里却更加刻薄:“那会儿使出如今的本事，早就位列台阁了罢。我何茂才也就没本事跟你坐一块了。”

    道士却不答，又哭又笑:“正是，正是啊！”跌跌撞撞摇着铃夺门而去，何茂才站起来:“哎，还干不干了？都下班了，不干我就回家去。”

门槛边的天光泼洒在一袭蓝袍身上，是那个至阳至刚对自己不齿至极之人正无言地看着这一切……他害怕地蜷缩起来，慌乱地向下扯着官服下摆想要遮住一片滚烫糜烂的春光:“不不……别看……呃，老何，求你了，叫他们走罢……”

    小阁老玩得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看到床边满满一墙暗屉的淫具时郑泌昌还是抖了一下。

    郑泌昌不温不火地一撩眼角:“嗯？……二十来岁。”

    何茂才紧盯着他，粗喘声响彻大堂，他的反应莫名取悦了他，于是奖励般右手快速从上到下捋着这骚货阳物下方青筋，左手拿指甲顶住最前端翕张的小孔轻轻抠钻，引得郑中丞又是一阵神智昏乱的挣动，阳物越发涨大，抻得直挺挺的，后面也痉挛着乱咬起来，眼看着就要泄身。

    这话他没问过，也问不出来。老郑跟他本就是刚好坐在同一条船上，各取所需罢了。

    “茂才！”道士却不理会何茂才，看着郑泌昌只是叹气:“唉！唉！你是阳居阴位，鲲鹏之志，却偏要在人之下，妻位！”

    这一瞬间何茂才几乎怀疑他是故意引诱自己。

    郑泌昌也慌了，这下献媚不成反而得罪了小阁老怎么得了？眼看着小阁老气得胡须根根鼓舞，他索性孤注一掷，趴下身子小心翼翼舔吻这男人嘴唇喉结，比女人还温柔小意。严世蕃不适地睁圆了眼睛，没注意他的技巧，却被他微阖双眼上时隐时现的双眼皮和颤动的浓密睫毛吸引了，心下立刻盘算好了待会怎么折磨他，于是不再跟他计较，嗤笑道:“好水磨的功夫，会唱戏吗？”

    郑泌昌心里没由来一阵悲凉:“当今之世，不浊如何入世？鸾凤好洁，就只能久居旷野之中，不能施展鲲鹏之志。”

    何茂才大声嚷嚷:“喂，这些道士嘴里能有什么好？八成满嘴诅咒，来要钱的。老子给你，快点走路好不好？”裤子里快要爆炸。

    他微微一笑，眼角细纹弯得清艳:“色不迷人，人自迷呀……”

    别说这里现是巡抚衙门，就是神佛面前，金銮宝殿何茂才也早已顾不得了，肉欲填胸，缓抽急送，一意要把这婊子都不如的衣冠禽兽操得现出原形，好平了平日里被这骚货压过一头的邪气，何况这人到中年的老男人后庭竟有如此宝器，也是放不了手了。

    “我顺长江而来。”这话正敲在郑泌昌心口。他生下来算过一卦，是艮卦，命里重峦叠嶂，只是缺水，于是名字号都带水，果然也生性禀赋柔顺，能高能低。他年轻时本不信命数之说，二十年后却深信不疑，便问:“那么请帮我看看命罢。”

    滚滚热流注进郑泌昌体内时，他的桃花眼一亮一亮，将何茂才的头颅揽到胸前谆谆道:“嗳呀……老何啊，从今以后咱们可是脱不开的干系了。”

    郑泌昌茫然地扭过头，红唇柔润如同欲壑难填:“干。”

    严世蕃回头瞧见他畏缩的模样，忍不住冷笑:“怕了？怕了就滚出去。别败了老子的兴致。”“啪”地推上屉匣，头也不回地下床趿鞋。

    整束衣裳，何茂才幽怨又愤懑，别过头粗手指一下一下不耐烦地点着桌子。郑泌昌却很有耐心:“道长是哪里人？为何到巡抚衙门来啊？”

    郑泌昌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缓缓看了过来，下巴一扬:“何大人？”何茂才权当他的不满是在撒娇了，生龙活虎，舒畅地一撩袖子:“来来来，都有点官样！谈正事了！郑大人有话说！”

    要说郑中丞这个人，他是瞧不起的。性子软塌塌的，扶也扶不起来。他坐在郑堂下右手边，看着堂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长脸颊，永远微微翘起的嘴角和澄澈的眼睛，心机和天真如此矛盾地完美结合在一张脸上，一边眯着眼脸不红心不跳说出些畜生话来，一边梨涡荡漾，有一种不知死活的撩拨，心里总不是滋味。一时云雨不足以支撑长久回味，也许吸引人的从来不是皮相，而是眼角眉梢笑涡嘴角里隐藏的这个人的前世今生。他情不自禁地问:“老郑。你中进士是几岁？”

    何茂才咬着他的肩膀，恨不能咬下一块肉:“胡说。我又不怕给人知道了，横竖吃亏的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