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沉默不言,时不时看看女官席上的云棠,见她一直低着头,拿着汤匙搅着手中的玉杯,也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心中担忧更慎。
好不容易等她抬起头来,却是一阵心疼,只见那张本姣好红润的小脸儿此时已是略显苍白,目中神色带着丝苍凉无奈,却还是冲着自己弯了弯嘴角,她一贯要强,可偏偏这要强,有时候叫人更加心疼。
裴凤章暗自咬了咬牙,只恨自己不如那王子皇孙,不能生来就手握权柄,更恨那纨绔之子见异思迁……
忽觉忍无可忍,竟直不楞腾站起身来,宴席本正欢腾,却因他这么一站戛然而止,唯有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没有帝王准许,不敢私自停下。
本也正笑吟吟的皇帝见了状元郎突然这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裴爱卿,可是有事?”
伴随着帝王的发问,最后一声琴声铮地停止,众人看着状元郎昂首阔步走上前去,又谦卑一俯,眼中却是坚决而明朗,人生的好看,嗓音也极为动听,“臣深知今日乃为恩王殿下与曹将军接风之宴,本不该出言打搅,可今日瞧见两位贵人喜结连理,臣联想到自己,实在是心有感念,只因臣心中亦有一无暇仙子,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臣思之慕之,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奈何身份之限,使我不得与之相见相守,所以臣今日斗胆,亦期望借着这良辰之时,向陛下讨一份天赐良缘……”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愕然,这位状元郎也算是朝堂新贵,身为春闱状元,翰林院学士,文词卓然,陛下惜才,颇受恩宠,虽说品阶不高,却有的是人想要巴结,大家也开始好奇,能叫这么个人心向往之的女子又是怎样的呢?
朝堂中文人居多,状元郎用的两句典故出自曹植的洛神赋,还果真是状元郎的做派,向陛下讨要旨意,也能说的这版文雅华丽,顺带着把心上人给夸上几句。
别说满朝文武,就是皇帝自己也有些好奇,依旧是眉眼带笑,他这个状元郎啊,可真是会挑时候,嘴上说着不该出来打扰,可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已为自家儿子赐了婚,如今若是不容他说,岂不是要落个只顾儿子不顾臣子、厚此薄彼的名声?
瞧着状元郎那稚气未脱的面庞又觉好笑,“那爱卿你就说说,是哪个女子叫你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若是条件相当,朕应了你便是!”
听皇帝这么说,裴凤章的嘴角这才扬起一丝笑意,“谢陛下圣恩,臣那心中所念所想,便是宫正司宫正大人姚云棠!”
与刚刚的哗然不同,这次殿中安静的很,没人敢再出声,这状元郎也当真敢要,竟要到宫正司去了!
别说他们震惊,就是一向淡定的皇帝也跟着着实震惊了一把,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是何时有的交情?不自觉瞥向自个儿的儿子,见李连老神在在,倒也没什么表示,瞬间就觉脑门儿上有汗,这臭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上了,跟他自个儿老子装个屁?
眼皮一挑,看向女官席位,“姚大人,朕的状元郎求娶于你,你待如何?”
此时的云棠也正额头冒汗,刚刚裴凤章一开口她就觉不对,这下倒是真的照她猜的来了,这个时候,岂不就是添乱?她恭恭敬敬走上前来,也唯有把身子一俯,“谢陛下关心……臣与裴学士相识不短,一直是知音之交……”言外之意,便是她与这人只是朋友,他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她不知道,自个儿可是只把他当朋友的。
谁知这话在裴凤章那好似碰了个棉花,他微微一笑,又冲着皇帝言道,“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难觅,更是该厮守终生,陛下,前些日子您问我要什么赏赐,今日我便想要与姚大人结为连理,求陛下恩准!”这般说着,又朝高堂上跪下身去,只等着皇帝个回答。
不得不说,这位状元郎逼人的手段也是一绝,当初他高中榜首,又在殿上连作三诗,皇帝叹其才华,这才问他要什么赏赐,那时他只说暂时无求,未想到倒在这找上他了?那次也是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今日不应他,岂不就是言而无信?
再看自家儿子,他倒是垂下眼帘,叫人看不出是什么神色,狠了狠心,“既然也是天赐良缘,朕便做主成全了你们,但姚爱卿也是朕的心腹,如今她刚坐上宫正之职,学士这就要把人家讨回去做老婆,也未免太不厚道,朕便再留她两年,届时再行婚礼,学士看着可行?”
能得应允,裴凤章已是极为满足,此时又哪能说不行?连忙拉着云棠谢恩,再站起身来,只觉飘飘忽忽,好似人间的一切美好都奔着自己汹涌而来,直到发觉有人拽了拽自己右手。
再一看,却不是人家拽了自己右手,而是自己拽了云棠的右手,此时虽已回到席位,可还未坐下,众目睽睽之下,云棠颇觉不好意思,红了红脸颊,这才使劲拉了拉,示意他赶紧松手。
裴凤章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送了那小手,面上也有一丝红润,待再坐下,目送着云棠回到自己的席位,才来应对恭贺的酒水。
皇帝看了看那方,又看了看自家儿子,无奈叹了一声,儿啊,为父也只能为你做到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