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坐在榻边,服侍张九龄又服下早就备好的汤药,让张九龄舒舒服服靠在榻头。凰儿在母亲的催促下下了榻,乖巧行礼告辞,自去寻田庄里的人玩儿。
张若菡一面拿着扇子给张九龄扇风,一面道:
“阿爹,您是怎么从骊山上下来的。您来时所说的萧嵩与费力提已死,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此事,张九龄不禁心头郁结,叹息一声,将骊山之上发生的事详细描述了一遍,一直说到自己顺着费力提所指的送泔水的小道逃到骊山宫最外围的宫墙:
“那里堆放着几辆双轮的手推车,其上堆放着不少麻布包。我就将麻布包全部集中在一辆车上,尽量堆高,然后踩着车上的麻布包翻过了宫墙,落下去时不小心崴了脚。”
张若菡目光不禁落在父亲包裹着绷带的脚踝之上,暗叹一声真是难为父亲了,要他一个文弱书生经历这般劫难。
“我一瘸一拐地往骊山脚下跑,密林之中也辨别不清方向,只是哪里没有人我就往哪儿跑。骊山之上遍布着金吾卫与右羽林军的人,有些地方还爆发了冲突。我东躲西藏,一直在山上躲了大半个时辰,忽闻鸣金收兵,金吾卫和右羽林军都撤退了。那时天色已晚,我一人在山上,也不敢生火,怕引来残留在山上的哨兵注意,又躲了一个时辰,夜幕中走来两个人,我原本打算跑,却没想到是遇上了千羽门的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千羽门护送,我才得以顺利归来与你相见。”
张若菡安抚道:“千羽门的人一直在骊山宫外围探查情况,一是想探明其内的局势,二就是想救您出来,您会遇上千羽门的人,也是情理之中。”
“唉……多亏伯昭有家底,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否则这一次当真是凶多吉少。”说着,张九龄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那囊袋,从中拿出那枚陇西军的兵符,对张若菡道:
“尹御月要费力提将此兵符送往河西兰陵萧氏,说是自会有人起兵助他。如今这兵符到了我们手中,我们该如何使用?”张九龄对军务并不很熟悉,一时之间显得有些迷茫。但他明白这兵符不能轻易拿去兰陵萧氏,兰陵萧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若是交入歹人手中,对于眼下的局势,那就是雪上加霜。
“阿爹你放心,将这兵符给我就好。我让李瑾月修书一封,派可靠的人将兵符和书信一道送往兰陵萧氏,届时陇西军必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哦?莫非菡儿在兰陵萧氏中竟有相熟之人?”张九龄显得十分诧异。
“阿爹您忘了吗?李瑾月好歹曾在兰陵萧氏生活了十年的时间,她留在陇西军中的威信绝对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何况四年前,我们还亲自去过兰陵萧氏,确实有人脉留在那里。”张若菡笑着解释道,“再者说,眼下的局势,也由不得陇西军不发兵相助我等。以尹御月杀害萧嵩萧垲之事,就已经与兰陵萧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何况尹御月对于门阀世家的态度是极力打压,当年我们一路前往幽州路上,那么多贵族子弟遇害就能看出来,尹御月屠杀门阀世家,是要这些庞然大物给自己让路。这触犯了兰陵萧氏的根本利益,兰陵萧氏绝不会做尹御月手中的刀。若幽州军攻入长安洛阳,掳劫圣人,改朝换代,兰陵萧氏也将大势尽去,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尹御月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当初伯昭书信给我,告知我有这么一号人物时,我还将信将疑,没想到啊,他竟然能使朝局动荡到这等地步。”张九龄万分不解。
张若菡抿唇,一时语塞,没有答话。片刻后,她低垂眉目,轻声道:
“我们又怎么能去体会一个疯子的想法。”
“果真是疯子,失了心智了!”张九龄很是气愤,一时没注意自己女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阿爹,您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女儿会处理好的。”张若菡安慰道。
“伯昭和公主当真有办法扭转眼下的局势吗?”虽然千羽门的具体计划张九龄不是十分清楚,但以他对朝政局势的敏感,已然洞察女儿女婿正在着手抵抗叛军,扭转不利局面。他也想助女儿女婿一臂之力,奈何他乃是治世之能臣,却非乱世之英雄,眼下有些无能为力之感。
“眼下说什么都还早,只是女儿相信伯昭,也相信公主。除了相信她们,我们还能如何呢?”张若菡淡然道。
张九龄长叹一声,眼中有着壮志难酬的哀苦,道:“是啊……松柏已故,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久后,从云亲自携带着陇西军兵符,拍马向河西疾驰而去。另有一封密讯由黑羽快鹰携带,从灞桥发出,直奔冀州前线。
……
忽陀站在密林中的一片稀疏空地处,口中含着哨子,正不断吹着,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他望穿秋水,终于望见了天空中一个小黑点。
他连忙急吹三下哨子,高举起佩戴着皮革护臂的左手臂。天空中,那小黑点俯冲而下,不断放大,最后显现出一头黑羽快鹰的身形。
忽陀眼中有着片刻的失望,但他还是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