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开满了红色的桔梗,士兵的血浇灌了它们。原深为自己的枪支更换弹夹,枪声响起,白桔梗的花瓣上红色更加鲜艳了:“还没联系上劳伦斯吗?!”
他的副官给出了否定答案,并且告知了君王另一件事情:“陛下,秦子亦阁下和苏岭阁下逃出来了。”
原深托着枪口的手一顿:“什么?!”
苏岭一行人谨慎而快速地移动着,在摆脱一群黑衣人的追击后,他们终于冲入花园里,苏岭一眼就看到狼狈但依旧姿态高傲的原深。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秦子亦拦住苏岭,目光复杂地和原深对视。“是原霜吗?”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把那个孩子带回来?”
回答他的是一阵枪声。原深将最后一盒子弹放入弹夹里,上膛,然后对准了绿色
植被后的身影。
“苏岭。”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苏岭猛地被抬起下巴。原深盯着他深黑色的眼珠子,向来傲慢不可一世的眼睛里居然带上一丝欣赏和恳求的意味。
“我知道你买星合金是为了‘鸢尾号’。”
他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惊得苏岭整个人僵在原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原深望了望苏岭绷直的后背,又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秦子亦,慢慢地从胸口拽出一条白桔梗吊坠来。
“我可以把密道的开启信物和另一艘飞船‘无垠号’给你。”他沉声说道,苏岭倏地昂起脸来,直视着对方碧绿的眼睛。“但是,你必须向我发誓,无论如何你也要带着子亦逃出去——”
“殿下!外面撑不住了!那个自称叫原霜的家伙——”
“撑不住也要死顶着!”虫皇陛下怒吼一声,然后把空掉的子弹壳一把甩到地上,噼里啪啦地响着。“原霜应该只控制了三到四个军团,你带着子亦到第七军团去,我雄父的家族在那边有不少地下势力。乔伊的目标是子亦,而原霜的目标是我,之后只能靠你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等一下!”秦子亦惊叫起来,下意识抓紧了原深的衣袖。“那你怎么办——”
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这次无关情欲,只是温柔的爱怜,带着祝福和感恩。苏岭静静地凝视着虫皇夫夫,他读懂了原深的眼神:一个请求,一个托付。
虫皇低下高贵的头颅,用动作卑微地哀求苏岭出手庇佑秦子亦。因为原深无法轻易从皇冠的重压下脱身,他能做的只有以手中的信物交换苏岭的诺言。
“没时间了!陛下,我们的防线被冲破了——”
原深推开了自己的主君。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去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金属齿轮和转轴摩擦着发出沉重的声响,长久不被使用的密道费力地喘息着,为他们打开一条小小的逃生通道。他们在登上飞船之前甚至意外地见到了原叶和杜宾。苏岭被王子殿下死死抱住的时候还抬手抚了抚对方柔软的黑发,柔声安慰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九军团已经作出回应,派遣部队来救援。”
杜宾调试好仪器,示意莱拉到驾驶舱去启动主控制室。苏岭见他嘴唇干裂,于是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自己来到舷窗旁边张望着外面的情况。
于是他看到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遍布天空的飞船,将他们围在中央。如同孤岛般的“无垠号”无助地在黄昏的夕照中接通了对面发来的通讯,苏岭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吩咐莱拉把原叶和秦子亦带到房间去,然后在杜宾的陪伴下,打开了视频通讯。
原霜把玩着带血的向日葵吊坠,苏岭心下一沉:“虫皇陛下呢?”
深紫色眼睛的雌性望着他,在令人绝望的恐惧中回答了苏岭的问题:“死了。”他挑起一个似是嘲讽又像喜悦的笑,“虫皇夫夫真是伉俪情深。虫皇阁下为了让我保住秦子亦阁下的生命,把王位交给我了——反正我身上也有秦子亦阁下的血。”
“这不合礼制——”
原霜冷冷地盯着杜宾,苏岭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原霜在他们面前,杜宾已经被他手中的枪所击毙。“那又如何。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支配,弱者屈服于强者。”
这是雌父告诉他的道理,用血淋淋的死亡传达的箴言。
原霜曾无数次梦到过那个深紫色眼睛的雌性,瘦弱的,遍体鳞伤的身体,声音沙哑地说道:你本应该是秦子亦阁下的孩子,但他和虫皇都抛弃了你,抛弃了我们。
雌性诅咒般的低语是他长久不退的梦魇。他曾一度对所有雄性抱有彻骨的仇恨,直到在埃西星上他遇到了苏岭。
原霜在欲望间短暂的清醒里多次想要杀掉这个带着薄荷香味的雄性,最近的一次,小刀已经在他的指缝之间闪着冷光,但下一秒他放手了。
冷淡的薄荷甜味,额头被温柔如冷雪的嘴唇拂过。原霜恍惚回忆起很小的时候,当时精神还没彻底崩坏的雌父给他讲睡前故事:小霜要当一个好孩子,因为好孩子在最后都获得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