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市貌,也不过是西家惨淡,东家红,朱定锦连续换了三家菜市场后,懒得跑了,囤了米和白菜帮子,变着花样吃素。
褚沙白经常过来蹭几顿“斋饭”,这两年他省钱给陆沉珂治病,往家汇的钱变少,皮革厂的资金窟窿堵不上,听说内部开始搞大分裂。
家庭问题是褚沙白的一块心病,他赚的钱都补贴家用,去年以为情况有好转,结果一个爹依然在酒席上腆着肚子脱离实际,一个妈翻着白眼怼天怼地怼三,两句话没说就对冲,什么糟污低俗的口癖都往外冒,精神污染,身心煎熬,今年是打死也不回了。
姜逐与朱定锦也没买票,留在宣义过年。
约饭之际,谁也不会想到,这将是褚沙白最后悔没回去团聚的一个年。
腊月最后几天,楠平褚氏皮革厂失火。
几位老板意见不合,厂子分工混乱,各党林立,褚父治下不严惰懒成性,电路老化没有更换,厂房起火,母亲当夜正在与几个工人清查最后一批货,没能跑出来。
管彬杰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好,年也不过了,约了几位医生火速赶去御苑。敲门没人应,管彬杰急得尿崩,几人轮番直接撞开一楼卫生间的窗户,偌大的屋子里窗帘全部拉上,乌蒙蒙的一片,人气寡淡。
他们最终在客厅的茶几下发现了他,蜷缩着,眼睛睁着,却像没醒来。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连姜逐也得不到一句准话,管彬杰不加掩饰的沉重声线,侧面证实褚沙白的精神情况不容乐观。
而因为他之前服用过药物,有一定的抗药性,这次治疗不好说。
管彬杰极力为他们争取休养假期,三月中旬,姜逐回家途中,遇到了坐在他家门口楼梯上的褚沙白,瘦得两颊微凹,神情却还平和。
久久未见,他先笑了一下。
笑起来透着抹不去的狡黠,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出道时。
一直传来他频繁预约心理医生的消息,褚沙白疲惫地抓挠着头发,笑得很无力:“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有什么用,其实我根本不想说话,大管非说倾诉出来会好受,但有东西压在我这里,说不出来……”
他俯身蹲下,手臂交叠挤压胸腔,像一个犯错后等待惩罚的小孩子。
沉默片刻,姜逐轻叹,取出钥匙开门:“先进来坐。”
门开了,他弯腰找拖鞋,听到褚沙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勉强提着点气力,又重得直坠。
“姜队,我想解约。”
他的嗓音失真。
“我考虑很久了,我这个人能看开很多事,就是看不破生死。你掐着指头数,这一路,我们送走了多少人。”
“哥哥没能耐,干不出济苍生的大事业,这地方太腥了,我待不下去。”
姜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起身去拿热水瓶加水,气氛添了铅,不冷但沉,朱定锦坐在原位,眼神忧郁。
“舍不得哥啊。”大概她的神色太伤了,褚沙白不由叫她。
朱定锦抬眼瞧他,笑了笑。
“你就这么走……”他听出有什么话就卡在她的声带上呼之欲出,但朱定锦嘴角一弯,又压回去,只轻描淡写问,“不能晚两三年?”
褚沙白目光和煦,没有正面回答,递给她一个卡通兔的红包:“忘了给你了,新年快乐,又长一岁。”
时隔多年之后,褚沙白才懂了她那一刻抵达世界尽头般的冷感,再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叙说。
无论是姜逐还是朱定锦,都不是唠唠叨叨的人,褚沙白深知这一点,他们尊重他的意向,他的根他的心都在楠平,那么他们也不会自作主张游说他留下。
做出决定之后,褚沙白提议去看看兄弟,姜逐便陪同他去安兮陵给丁一双和郑隗烧金元宝,又因为听看守人员说不许带活祭,臭了不好处理,于是在旁边的丧葬店买了两只红烧木鸡,涂着红漆漆黄澄澄的油彩,一并放到碑前。
丁一双有个奶奶,但老人不用电子产品,搬去阳石县后又换了几次地,渐渐没人联系得上了。唯一还能找到的是郭会徽,守望拆团后,他的档案顺道转走了,现在人在一个县城街道做生意,几年来他们没怎么去过,并不是面子原因,只怕给他带来困扰。期间托人送了礼,几个红包也是在过节时包的,怕郭会徽退回来,但老郭人务实圆滑不少,只回赠了一点特产。
最终三人约在县城的一家门面饭店,据说是郭会徽老婆娘家开的,孟佳荔与他已然分手,如今的老婆是店老板,合伙开了一家鞋店,赚两个辛苦钱。
褚沙白抬头瞄一眼,趁老板娘去后厨房端菜,悄悄问起:“怎么分了?”
郭会徽苦笑:“家里不同意。她大学生文凭,又吃过铁饭碗,她爸已经为她张罗开了,想选个门当户对的女婿。”
“不争取?”
过了很久,他才疲惫地薅着略油腻的头发:“老了,不想动了,这些,都像上辈子的事。”
光洒在他头上,发灰,宣义空气质量堪忧,这霾是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