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自知二十年昏昏沉沉,医技为宇文承吉利用为非作歹,害了多少人!若换做是我,即便是无知无觉时做下这些恶事,清醒之后所想的,必定是自戕以谢天下。施姨却有胆魄誓要用余生踏遍天下,救治尽可能多的人,以赎己罪,这样做就是日日活在自责的痛苦之中,远比一死了之需要更大的勇气!”
“确是一位奇女子……”宇文睿自语道,“只是,若非她出走,母后也不致如此。”
景砚凝着她,亦知她对太皇太后的薨逝心中难过。其实自己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复杂的呢?
“无忧,”景砚拉过宇文睿的手,“施姨爱的,不是母后,强留在宫中,也不会有快乐的。”
“不爱便是不爱,怎样都强求不来。”景砚又道。
宇文睿动容,攀上景砚的手,同她十指相扣,“砚儿!若你没爱上我,会如何?”
景砚一怔,没想到她会有这一问。
“我没想过这件事,”景砚答得极认真,“我想,早在很多年前,我的心就已经向你靠近了,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想象不出,如果我没有爱上你,会如何……”
她的话未说完,低呼一声,原来已经被宇文睿紧紧地搂到了怀里。景砚只诧异一瞬,便放松身体,软绵绵地依在宇文睿的肩头。
“能被你爱上,我何其幸运?”宇文睿在她的耳边由衷地喟叹。
被你爱上,我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景砚在心中默默道,只觉人生快事莫过于此。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抱在一处,享受了一会儿,景砚先轻推开宇文睿,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
宇文睿不肯就这么放过她,索性抱了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双手则环紧了她柔软的腰肢。
景砚从没被她这样抱过,顿时通红了脸,轻挣了挣。
“乖了,又没有旁人,从了我吧……”宇文睿可怜兮兮地在她耳畔诉道。
景砚听到那句“从了我吧”身子便酥。软了,只得由她去了。
宇文睿心中大喜,得寸进尺地下颌搭在景砚的肩侧,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缠了她的发丝把玩。
景砚看着宇文睿痴迷的模样,回想这十余年来的种种,心潮澎湃之余,心中更有一番喜乐之感,仿佛两个人经历千辛万苦,历尽磨难终于修得了今日的正果。岁月静好若斯,过往经历的那些痛苦,想来都不算什么了。
“无忧,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景砚道。
宇文睿见她神情郑重,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正色道:“你说,我听着。”
“那日,母后弥留之际,召我单独到榻前……”景砚陷入了回忆中。
宇文睿闻言,则凛然地挺直了脊背:砚儿这是要说……
“母后当时对我说,她知道她一旦去了,就阻不住我与你在一处。她说,她纵然阻不住我,内心里也是不认可我与你的……”景砚的音声颤抖,似是内心里正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宇文睿瞧得心疼,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
景砚才觉得增了几分勇气,续道:“她说,哲……先帝在天之灵,断不会认可我们!”
宇文睿叹息一声,不知是心疼景砚隐忍的苦,还是感怀太皇太后对于自己亲生女儿的不了解,她紧了紧怀抱,柔声道:“姐姐在天有灵,会欢喜我们在一处的。她那样在乎你,怎么舍得你剩下的岁月里一个人苦熬?”
她说“姐姐”,不是“先帝”,不是“皇姐”,景砚大感欣慰:“我了解哲,她会欢喜于我们在一起的。”
宇文睿俯身,轻吻她的发丝:“母后还说了什么?”
最后说的,才是最最伤人的吧?宇文睿清楚。
景砚红了双眼,“母后说,我的母亲,在天之灵,绝不会原谅我做出这等辱她老人家名声的事,说母亲会以我为耻!”
宇文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是何等的诅咒!明明知道砚儿幼年丧母,心中对母亲的牵绊之情比常人更深,却说出这等话来!
“所以,你承受不住了?”
“是,”景砚诚实答道,“即便我相信母亲在天有灵不会怨我,可一想到母亲,我还是……”
宇文睿听得酸涩难挨,“母后何其英明,女中豪杰不过如此,怎么到了最后一刻,竟这样想不开?”
景砚面色凄然。
“是了,”宇文睿自问自答道,“她一生囿于情字,不得解脱,末了还被深爱之人弃之不顾,难怪如此。”
她说着,轻抚景砚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景砚微微仰脸,与她四目相对,眼中泛红,轻声道:“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离得极近,呼吸相闻,思及世事无常,所爱之人竟就是爱己之人,世间至幸之事,莫过于此,登时觉得对方愈发的可爱可亲起来,目光胶着得更加缠绵,纠结在了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任谁也无法分开。
不知是谁主动的,也许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