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认识。”流光眼神闪烁,“周工程师,你好。”
周文嘉这次没拿黑盒子,但嗓音依然有种机械感,不像发声自人类口舌。
“你、你好。”
流光拉把椅子坐下来:“有话直说。”
“排查旧系统数据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被遗漏的bug。”周文嘉有话直说了,“是你。”
“……哦。”
“但是我想不出办法清除bug,我是说,你。”周文嘉继续说,“按照规定,我需要把bug提交给技术小组共同处理,或者上级部门,也就是十殿阎王。”
流光挑眉,额头突突跳。
不懂事的中二时期为了搞清楚自己的能力属性,她以“第三只眼”的匿名身份处理过不少奇诡之事,在网络上闯出一片名堂,她渐渐知道自己算不上符合当下定义的风水师。因为别的风水师需要靠家传绝学或各种工具才能解决的事件,她仅靠看不见摸不着的灵感便能处理得漂漂亮亮。
这是种玄之又玄的天赋。
就好比被临床医学诊断为自闭症的威尔夏,只在高空俯瞰一周,便能用画笔完整描绘出来城市全景,细枝末节毫无偏差。然而大部分画家却需要多年训练,加以实地写生。
三江风水界称“第三只眼”为野路子,也有不少拥趸赞其为百年来绝无仅有的天才风水师。可她在和一些逗留人间阴间的前辈交流过后得知,两百多年前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或者说那时候的风水师才是真正的风水师,而非现在靠种种仪式和考试强行开天眼的半调子。
了解了大概以后,第三只眼慢慢退出大众视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脑子里那东西越来越频繁的发作。
流光惜命,但并不怕死。不然也不会在前年秘密召集三江流域年轻一代的顶尖好手,去神农架两界交汇点,试图闯入妖间界偷取凤卵,用来提高手术的成功几率。
然而现在地府工程师找上门来,直言不讳说她是个需要清理的系统bug,这就让人很不痛快了。
流光垂下眼睫,捏了捏手指,低声道:“所以呢?”
刑嵘不知从哪儿摸了颗糖丢过来:“客气点!咱们嘉嘉现在可是地府的人。”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周文嘉慌忙摆手,“你和先生帮过我,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新系统测试版本上线一段时间了,往后会越来越完善,就算我瞒下来,别的工程师迟早也会发现。”
她躬了躬身,道:“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了。”
流光不语。
周文嘉有点忌惮对面这人。
她的沉默与其说是斟酌,更像是在表达不屑——就好像她知道些什么,并不把自己一番警告放在心上。
于是周文嘉恳切道:“真的,要不是费先生帮忙,我,妹妹和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我明白了。”流光平静地打断她,看向不时变换瞳仁形状的刑嵘,“刑警官有什么指教吗?”
“我就是来给嘉嘉壮个胆,她说什么你可得放在心上。”刑警官搔搔头皮,掸去指甲缝里的白色皮屑,“有什么问题找政府,别仗着自己有点小本事瞎捣鼓,要遵纪守法,知道不?”
流光定了定,忽然笑了,她回以周文嘉真诚的谢意,表示自己牢记提醒,老实做普通人。而后转向刑嵘:“没有蓝山,要不要尝尝麝香猫?”
麝香猫咖啡,还有个广为流传的名称:猫屎咖啡。产于印尼,和虎同样是苏门答腊岛独有的豆种。
因为风味绝佳名头响,市场上假货泛滥。大多数爱好者更喜欢关起门来自己品尝,很少放出去当商品卖。
十五知道这种豆子是怎么出来的,所以本能抵触,尝都不愿意尝,今天刚好拿来招待贵客。
刑嵘在周文嘉背后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色。
周文嘉自认为圆满完成任务,弱弱地举起手:“那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门外开来一辆黑色汽车。
流光客气地说:“欢迎下次再来。”和刑嵘一起送她到车上。
周文嘉一走,一老一少二人齐齐垮下脸色。
刑嵘抬手把半透明的蓝色屏障扩大到整个咖啡馆,然后啐骂了一声:“呸,过两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爬到老子头上来了还。”
流光则心甘情愿低头跟刑嵘道歉,说早先多有冒犯。
她是在刑嵘丢糖提醒她“客气点”时才意识到牠和周文嘉并不站在统一战线。
老蛇妖本身就不怎么循规蹈矩,一套官方话说下来,牠自己老脸都挂不住,除了演戏给周文嘉看,流光想不出别的解释。
刑嵘也是气得够呛,扭头见费夷吾睡得正香,粗粗长长一条尾巴甩过去:“睡什么睡!再睡你老板要被人搞死了!”
“……”被尾巴甩醒的费夷吾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