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风雨奔波的夜里,陆莲稚都会想到——寻常人的日子,都是什么样的呢?
是平静无波,却又暗含美妙?还是淡而无味,却又时有波澜?也或许是柴米油盐终日碌碌,来不及抬头看一看晨间云烟暮时霞光,与她的生活相比,各有所长。
陆莲稚从前从不会羡慕朝中平凡乡人的生活,模糊的、无止境的推力总让她停不下奔波。那时候她的目光所及、心神所念都还是空虚、无一物的。
但时到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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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鱼倒是挺多。”陆莲稚拉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渔网,看着网中几条挣扎的鱼喜笑颜开:“这个鲫鱼做汤喝,这个草鱼炖了吃,剩下的全都卖了。”
水声有些吵闹,亓徵歌听见陆莲稚提着鱼,开始点着头算道:“一三五……二四六……”
她算了半天也摸不到门道,表情越来越严肃。亓徵歌看不下去,终于在一旁开口道:“两吊钱。”
陆莲稚立刻称叹:“你算得好快啊。”
“是你太笨。”亓徵歌目光略带了些恨铁不成钢,她看了陆莲稚一眼:“有脑子都不知道怎么用,我看你还不如把脑子丢进湖里好。”
陆莲稚闻言,一时挑眉笑道:“那多划不来呀,你以后一定会怀念它的。还要在湖里把它捞回来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一路向西走。抬眼就是暮时连片如烟的霞光,伴着风缓缓下沉,渐渐黯淡。
陆莲稚将多余的鱼卖给码头边渔叟时,亓徵歌便站在一旁逗弄码头上一溜的大小鱼鹰。
巴陵鱼米颇丰,鱼鹰也就养得个个儿精神抖擞、油光水滑,加之这一排脾气也较为温顺,亓徵歌第一次见到时就喜欢上了。
“这个我们买来不划算的,”陆莲稚卖完了鱼,提着两吊钱站在了亓徵歌身边,“一只得有一头小牛贵,吃得也不少,我们恐怕养不起呢。”
亓徵歌正爱不释手摸着大鸟的前胸绒毛,闻言叹气道:“自然是养不起,买了也没法儿带走。”
所以只好见到了就摸?陆莲稚看着那只小鱼鹰在亓徵歌手心里蹭来蹭去的模样,干脆伸手从留着炖汤的几条鲫鱼中选了一条,同亓徵歌优哉游哉喂起了鸟。
“莫喂莫喂!”渔叟见状,站在船上探长了脖子声嘶力竭喊道:“喂了明日里不捉鱼嘎!小娘子快些莫喂了!”
陆莲稚讪讪地收回手,也摸了摸那探过来的鸟脑袋:“哎哟,可怜见。”
可怜见的小鱼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了拍翅膀,目送二人离开。
悠闲的日子仿佛看不到边,但这一日却诚然是结束了。田地边的巨大水轱辘吱呀呀转着,微凉的水淙淙从水渠中流过。
这些日子亓徵歌不再设座看诊,有意的销声匿迹,只是为了能够不再被打扰地同陆莲稚游一趟山水。
这样的生活太过悠闲自在,二人来到巴陵不过数日,就已经完全浸在了这份安逸中,团团下沉。
二人每日里历经巴陵趣事,到处走动。或是泛舟湖上、撒网垂钓,或是摇舟采莲、饮茶闻歌,又或是漫山遍野寻找药材,踏遍山林,再便是逡游市镇,凑凑热闹。
从转入巴陵水道的那一刻开始,陆莲稚便有意不再传书各方,算是她的无意而为也好,有意的小心思也罢,在巴陵停留的时日,她只想同亓徵歌两个人度过。
乡野虽不比城镇繁华,但野趣亦是十足。二人落脚的这个小村庄里已有个闲云野医,亓徵歌漫山遍野采来的药材也就多半或卖或送地给了他。
那老头儿做了几十年郎中,第一眼看到亓徵歌送来的药材里有些处理好了的,那处理的手法倒是十分简单有效,心里立时就有了数。
“小姑娘同我吃的恐怕是一碗饭罢?”
“老先生真是好眼力。”亓徵歌闻言无奈,笑道:“到底瞒不过同行。”
那老先生来了些兴趣,开口意欲继续往下问。陆莲稚晓得亓徵歌不擅长扯谎,怕她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便张口代她胡诌道:“粗通些皮毛罢了,也就靠采药为生,老先生不嫌弃我们摘的这些就好。”
这扯谎精,亓徵歌的手在陆莲稚背后戳了戳,将陆莲稚闹得有些痒,又不好扭开。
“自然不嫌弃,”老头儿摆手,“我也一把年纪了不好自己去采药,多亏了你们两个小姑娘。”
采药伐樵,捕鱼采莲,一日日下来二人过的当真是万分悠闲,隐退的神仙日子,便莫过于如此。
或许再过个三十年、五十年,这样的日子就能够变成常态,而不再是需要数着手指过的寥寥几日休闲。
这短暂的桃源太过美好,陆莲稚从前从不会对“老了以后”怀有很大希冀,但这一次,她开始憧憬那时候的时光。
恍惚间陆莲稚有些出神,亓徵歌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察觉到。她端着一碗手中正在剥的莲子,起身轻轻走到了陆莲稚身后。
陆莲稚正拿着刀刮鱼鳞,扎起的一截袖子下露出了一段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