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是,莫非这个贺庄主有什么隐疾?
然而,接下来,她猛然想起了昔年曾经读过的药婆婆的医案笔记,里面有这样的一个医例:
有一个可怜的人,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跌入了山谷中。他跌落的地方,恰是一个蛇窟,里面窝着七八条半大的小蛇。万幸他捡回了一条命,可不幸的是,他的脸和全身都被那些小蛇咬得面目全非,有几处还伤及了面上的骨骼。亏得药婆婆妙手,为那人医治敷药,又用极精细的针法缝合了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口。
那人痊愈之后,容貌同过去相比大有变化,但总不至于毁了相貌。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不能碰辛辣刺激性的饮食,尤其是酒,是大忌,否则旧伤处则会奇痒难耐,曾经被缝合过的肌肤也会现出可怕的狰狞颜色来。
药婆婆在医案笔记中记下的当年为那人留下的医嘱尚历历在目,而贺朴的那张脸仍在眼前。
杨谨的呼吸凝滞了,一个比贺朴此刻的脸更可怕的念头猛然跳入了她的脑海中——
“我娘亲也姓杨……阿谨,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我娘亲诞下我之后便故去了……”
“这么多年,我爹爹只守着我娘亲,再没续过弦……阿谨,你说我爹与我娘的情意,是不是特别让人羡慕啊?”
这些话,一股脑地涌了进来,令杨谨不堪重负。
她惊悚地死命地盯着贺朴的脸,浑身上下抑制不住地颤抖,颤抖得厉害。
世间事,当真能用巧合,或者“有缘分”来解释吗?
年少的杨谨,曾经是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然而,她都经历过什么?
宇文楷,石寒,姚佩琳,宇文棠,药婆婆……所有这些人,她与他们的相遇、相识、重逢,又有几许是缘分造就的?
从她离开挽月山庄,离开玄元派,她独闯江湖的这些年,她多少次被傻傻地欺骗了?
这样的欺骗,或许从更早的时候,早到她出生的时候,便开始了。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与事,于她而言,都是善意的,他们没有害她的心。可焉知,这样的善意的欺骗,其实也是伤人的。因为,身为一个局内人,一个将这些事牵绊在一处的关键的她,竟然是最不知内情的那一个。
那么现在呢?眼前的这个……贺朴,姑且这么称呼他吧,他又对自己存着怎样的心思?他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他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他是一庄之主,他比自己长了几十岁,他会稚嫩到明知自己的弱点,还大喇喇地展现出来吗?
杨谨不再是那个被无数次套路的只知纯良的小孩子了,她已经渐渐懂得了如何去面对这世间的欺与诈。
只是,抛开贺朴的心机和打算,种种的情状,皆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那是杨谨更急切地想要弄清楚的事——
贺朴,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杨谨于是更加确定了,无论贺朴对她存了怎样的算计,她暂时都不能离开见素山庄了。有些事,她必须探知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贺即克,朴即俭,所以……
被套路得多了,小杨也渐渐摸清了套路。
卡文卡得厉害,目前主更换换脑子,诸位可以放心跳坑了。
第122章
见素山庄, 庄主的卧房外。
贺霓裳轻手轻脚地掩好了房门。
“令尊还好吧?”杨谨问道。
贺霓裳浅笑道:“无妨。爹爹已经睡下了。”
杨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道:“令尊的脸……嗯, 不妨事吧?”
贺霓裳无奈道:“爹爹睡前喝下了醒酒汤, 消散了些了。哎!爹爹也真是的, 他明明不能饮酒的……”
她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爹爹定是见到了你,高兴坏了。”
杨谨闻言, 颇为无语, 心道你真当你爹爹是因着你寻了个“乘龙快婿”而高兴得昏了头了吗?
她终于知道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傻的人了。许是身为过来人,她更清楚被欺骗、被隐瞒的苦楚, 杨谨看向贺霓裳的目光很有了几分怜悯之意。
杨谨心中更暗自决定了, 等到查知清楚想要知道的一切, 定要将自己的女儿身份告诉贺霓裳, 从而断了她的念想。
杨谨实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耽误了贺霓裳的终身。
贺霓裳见杨谨初时看着自己的时候, 眼神颇为复杂, 继而又沉默不言语了,遂拉了她的手臂,柔声道:“怎么了,阿谨?是不是方才酒桌上未曾尽兴啊?若是如此, 我可以再陪你……”
她十分在意杨谨的感受,尤其还是在自己家里,她更是恨不得尽了地主之谊, 把最好的都给了杨谨。
“不是的!”杨谨忙阻止她道,“我只是在想,我是郎中,令尊的身体,若是需要,我可以为他查视一二。”
贺霓裳见她如此关心自己的父亲,只道她是因着在意自己的缘故,心里面更觉得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