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大。
下一秒,她便觉得一阵热流以不可阻挡的势头从腹部向上,经过喉头,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她缓慢地冲一脸懵逼的三人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实在不是故意的。”
一路颠簸,拖拉机终于在许慕然将胃里的早饭都吐干净之前到达了村子。
自许慕然上大学之后,就没再回过老家,一是因为许家人丁不太兴旺,儿女们长大后都一个个离开了村子,去了别的城市发展,家里没人气儿,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二是因为早就把老人接到了身边,各方面都比住在老家时便利得多,久而久之,老房子便渐渐荒了。
这几年老人的身体情况一日比一日好,又恰逢村里提出分地,自家能拿到的份额还不小,便生出了回老家住的心思。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生于斯长于斯,对老家的感情自然比较浓厚。
几个儿女商量过,觉得此事可行,就凑了点钱将老房子修缮一通,一切都打点好后,便将老人接了回来。
许慕然跟在父母的背后走着,一路看着眼前说熟悉又不熟悉的景象,心下感慨万千。
仅仅几年,村里的土房子便已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两层的红砖小高楼,远远望去跟富人区的别墅也没什么两样。她儿时在此的玩耍痕迹被一并抹去,统统被掩在了这一堵堵墙后头。
奶奶从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儿子儿媳和孙女,惊喜地迎上前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
许慕然立马跑上前撒娇:“奶奶~”
“然然!”奶奶疼爱地摸摸她的手,忽然皱起鼻子来:“什么味儿?”
许妈妈将情况跟奶奶一说,让老人家哭笑不得,转头去埋怨儿子:“让你走之前不好好看看车,让孩子受这大委屈!”又赶忙招呼他们三人进屋:“外面风大,快进屋吧,我得赶紧做饭去了!”
“妈,我去帮您。”许妈妈起身跟上,还不忘冲许慕然一努嘴:“进去跟爷爷问好。”
“好嘞~”
爷爷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来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然然来了,坐,爷爷给你剥橘子吃……”
许慕然一阵感动,连忙制止他:“爷爷您坐着,我给您剥就成!”
祖孙二人慢慢地边吃水果边聊,从工作学习聊到家长里短,将几个月没见而攒下来的话一股脑说了个遍。
正说得开心,许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许慕然在干嘛?去村头杂货铺买瓶料酒,家里料酒用没了。”
“好,知道了。”她站起身来,跟爷爷说了一声,便准备出门,又被母亲叫住:“多穿点,穿上你奶奶的那件花袄!”
母上之命,不得不从。
许慕然跟大红花袄大眼瞪小眼,最终一声不吭地穿上了它。
最终效果还是有些滑稽的:她到全身镜前照了照,成功地没认出来土里土气的自己。
十月份的乡下稍显冷清,就算是穿了花袄,也稍有些不太够用,只好抱紧胳膊,将自己缩得再小一点。
问了几个人后,她才找到母亲所说的那家杂货铺。门口有块小到不能再小的招牌,不知道多少年前上的红漆已经剥落了大半,上面歪歪斜斜地刻了“强新杂货”四个大字。
她踌躇了一下,走进门去:“有人吗?”
过了半晌,才有人从屋里出来,深深的法令纹彰显出她的年纪:“有,要什么?”
“要料酒,”许慕然担心地环顾四周,“有吗?”
她这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布满斑点的晦暗墙壁,下层落满灰的玻璃货架,以及眼前的人,总让她觉得瘆得慌。
明明看上去挺年轻,却像是历尽了世间沧桑;她周身散发出的气质与外貌并不相符,仿佛是老妪垂垂老矣的灵魂被装进了一张新的皮囊,一双眼毫无生气,黯淡得吓人。
“有,”对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去货架上取下许慕然要的东西递给她:“三块五。”
“这么便宜?”许慕然嘟囔一声,摸出五块纸币递给她:“我们那都要十几块一瓶。”
女人笑了笑:“小地方东西都卖得便宜,不然哪有人买。看你脸生,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村的?”
许慕然一时无语,低头望了望身上的棉袄,说:“不在村里,我是海城的。”
她正等着女人给她递零钱,却看见对方的神情忽然变了,不管不顾地拉住她的袖子,黯淡的眼睛突然亮得慑人:“你不是附近村里的?你是海城人?真的?”
许慕然摸不清情况,只支支吾吾地点头:“是、是啊,怎么了……”
女人刚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炸雷似的吼声便在店门口响了起来:“你干嘛呢?!”
许慕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后,弱弱地叫了一声:“小玉哥?”
见是许慕然,王小玉扯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