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吼,我这才发现哥哥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
“我就要失去唯一的妹妹了,妳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他哭了,说完那句话流下眼泪,像小时候受到委屈而哭一样。
“……对不起。”我茫然看着他,内心有种空荡荡的感觉,透了过去。
“对不起。”
最后我被迫活在这世界上,如同死人。
自从那天开始,双手被套进一个像是装有桌球拍的圆袋子,就算是吃饭也不能拿下来,都是妈妈一口一口慢慢喂,哥哥仍会定时来医院看我,但是他会把受伤的那只手藏起来,坐在我的床边说一些意义不明的事情,例如老家后山开了花、菜园的蔬菜被动物偷吃掉几个,鸡舍里的母鸡下了一颗土色的蛋。
我只会回嗯,对那些事情皆不感兴趣,满脑子只想着协理如果跟我回去看那些花会有多好,她搞不好会喜欢我们家种的蔬菜,或许会煎一颗荷包蛋或煮锅蛋花汤来秀秀手艺。
好多的搞不好……如果协理还在。
“妹?”
“我困了。”
“嗯,那妳好好休息。”
每当我说完这句话,哥哥就会静下来摸摸头,然后跟妈妈聊一些鸡皮小事,总觉得他只有在我睡着后才会说大嫂的事情,因为在睡梦中,我能听见他开心地跟妈妈提孩子快出生的事,那些都不曾在我清醒时说过。
“妈妈现在固定晚上十一点洗澡,妳看自己能不能撑着别睡着。”
“为什么?”
“照做就是。”他特别选在妈妈出去时说这件事情是想干嘛?
“嗯。”反正,睡着也是梦到协理,只是少几个小时的哭泣时间。
所以这天晚上我就没有吃安眠药,趁妈妈不注意时吐到旁边,想知道十一点会有什么惊喜,谁会在门禁时间悄悄溜进来。
所以我等啊等,等到十一点多快睡着时听见开门声,原本以为是哥哥偷偷拿什么进来,结果却是染染。
她看到我很激动,紧张兮兮地靠到病床旁,匆匆塞一封信在枕头下,我很想看但是双手被限制住了,染染盯着我抽抽鼻子看起来有话想说,但是浴室里传来水瓢落地的声响,她吓一跳只笑一笑就急忙出去了。
我想唤住这个曾经跟协理有关的人。
看样子,染染他们不是不愿来看我,而是妈妈不肯让公司的人进来吧……我盯着门口渴望能再看到染染或者张张,但是没有人再推开那扇门,只好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即使恨不得自己能现在拆信看写了什么。
特意躲过妈妈,一定代表妈妈不想看到这类东西。
我等哥哥来时跟他说信在枕头底下,双手这才终于获得短暂解放,握了握拳有点麻麻的,我亲自拆开信看见一枚金戒指,那瞬间愕然的情绪随着眼泪飙出来——信上面,是协理的笔迹。
我好想妳。
简简单单四个字,彷佛协理抱着我在耳边说着,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其实妈说她离开不是指死亡,而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那场车祸害妳差点回不来,而她只有受到轻伤,妈当时气到失去理性就动用人脉把她赶到国外,不准她或关系人靠近任何一步,所以妳不要再为她做傻事了,哥哥当时没说真相是妈不希望妳跟她再有关系,但是这么做显然是错的,妳失去她后如行尸走肉,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请原谅我也原谅妈,妈太疼妳才会这样,她是不希望妳再次受伤。”
“我……”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看看信上面的熟悉文字,灵魂彷佛受到救赎,哥哥擦去我眼角上的泪水,“赶紧把信看完吧,要在妈回来之前藏好。”
“谢谢你。”我紧紧抓着这封信,上头有协理时常喷的香水味,原来她还活着——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把整封信看完我也哭得差不多,让哥哥将绑手的袋子套回去,他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妳要去找她吗?”
“要!”
“嗯,那就去吧。”
哥哥勾起一抹温暖微笑,然后告诉我他的计划——
为了见到协理,我向妈妈撒了一辈子的谎。
骗她说出院后手感有点迟钝,所以想去意大利的艺术学校进修,回来后就直接到哥哥的公司帮忙,她听了很高兴要哥哥帮忙安排好一切,我僵着嘴角在心里跟她道歉。
因为这次出去就是永别。
我不会再回来了,一辈子跟协理在一起。
哥哥偷偷帮我跟协理联系,约好了一起走的日子。
看爸妈高兴讨论我出国的事情就很愧疚,他们以为还会再见到,却只有哥哥知道答案,他当着妈妈的面前拿意大利的机票过来,其实底下还藏着一张飞往加拿大的转机票。
“记得常打电话回来。”
离前,爸妈特地送我到机场。
我紧紧抱紧他们、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谢谢你们赠予我生命,请原谅女儿的自私。
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