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口人腰斩于市,封凛亲自监刑。阴沉沉的天气,濮城又将迎来了一场风雪。年末,那种合家团圆的美好日子,却成了一种求不得。囚车里的人,经过了闹市,身上被砸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他们是罪人,是要遗臭万年的。哭喊声惊天动地,坐在前面高头大马上的封凛不为所动。
行刑的命令下去了,成全了封相那铁面无私的美名。
大红色的门紧闭着,再无那车马络绎不绝的景象。
封凛静坐在了亭子里,那满是鲜血的景象,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眸从他脑海中划过。双拳紧紧的攥起来。有些人是无辜的,楚洛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他的王位上,而其他人却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说起来也该怪他,要不是生了那侥幸的念头,也不会害了那么多口人。他们是封家的骨血,跟他体内流淌的鲜血一模一样。老眼中有些泪花在闪烁,仰着头无语问苍天,其实他封凛才是封家最大的罪人。
风声,还有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封敏弓着腰提着裙子,鬼鬼祟祟的经过了这亭子。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封凛一眼,心中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
“上哪儿去。”苍老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封凛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了封敏的面前,看着她怯懦畏缩的样子,冷然笑道,“你是去找宣城公主么?封敏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出了封家这道门了,彻彻底底的和宣城公主断了联系。”封家只剩下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了,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封敏受伤?
“爹爹!为什么?这不公平。为什么不允许我和殿下联系?”
“因为殿下是个恶鬼,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拆骨入腹。就在今天,我封家其余几十口人在法场腰斩,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那不是他们造反咎由自取吗?”封敏偷偷地觑了眼封凛,小声地嘀咕道。
“啪——”地一声响,一个巴掌落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意瞬间蔓延开来。封敏捂着脸,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
封凛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头。他的声音依旧严厉:“我是为了你好,无论如何,都不准你跟殿下接触,我会替你物色一家好儿郎嫁了。”
“我不服!为什么你不去跟封镜说这些,为什么封镜可以呆在殿下身边,而我不行?”朝着封凛大喊一声,封敏一扭身就跑开了。
封凛愣了愣,转而面上浮现了苍凉的笑意。为什么封镜可以?那是因为这个女儿的心从来没有向着他们封家,而是自始至终都向着宣城公主。她是为宣城殿下出谋划策的人,就算她帮助宣城殿下倾覆他们封家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啊,她这次肯回到了封家,岂能没有目的。笑着笑着,眼泪就划过了那苍老的面皮。
这宣城殿下还留下他一个孤家寡人,算不算是法外留情?他是大楚的功臣,却是那些世家毁灭的最大助力。这楚国的天下,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份模样了。
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在这濮城之中落了下来。
门庭前的台阶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在积雪上落下了一个脚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奴仆,匆匆忙忙的把人给迎了进去。
封凛在书房里头作画,苍劲的老松在风雪之下依然挺直了它的腰板。听到了脚步声,封凛连头都没有抬起,直到了那最后一笔勾勒完毕,才将视线投往那一旁恭敬地垂手站立的人身上。
“你怎么来了?”封凛淡淡地问了一声。
“学生来恭喜老师得封平侯。”顾怀舟敬声说道。
“呵。”封凛闻言只是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在世人的眼里,他可是两朝重臣,荣耀加身,再无人可以同他封凛相比了吧?封侯拜相,别人一辈子的事情,在他身上都已经达成了。可是其中要付出的巨大代价,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怀舟,你直说吧,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学生布衣之身,多亏了老师一路提携,才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说您对我恩重如山也不为过。”顾怀舟抬起了头,顿了一顿,又说道,“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我父母双亡,家中长辈无一个健在的。思索良久,学生此番来是想请老师为我主持婚事。”说完,顾怀舟满含希冀的望着封凛。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官场之上是一路顺风,就连梦寐以求的神女般的沧蓝,也点头同意嫁给他为妻,这辈子的最大念想皆已经满足。封凛想让他娶封家的女儿,这事情他一直都清清楚楚的,可是被兴奋与喜悦冲昏了头脑之后,这点事情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你要娶谁?”封凛沉着脸问道。
“沧蓝。”怕封凛不知道这名字,他又添了几句,“是宣城书院的沧蓝夫子,原本她是殿下身边的女官。老师,我真的很喜爱她。她在我心中如同神女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现在她终于松口肯嫁我为妻了!”顾怀舟面色涨的通红,握着拳喜声道。
“哈哈,哈哈哈。”沉默了许久,封凛仰天大笑,摆了摆手,他无力地说道,“这事情老夫不敢当,你回去吧。”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