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接着是尹一铭她们乘坐的大巴。
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后山的实际情况也着实让尹一铭有些吃惊。
山里面平地有限,各处低矮的土房全都拥挤在一起,各家门前一滩滩的污泥脏水侵占着本就泥泞不堪的小路,间或有枯瘦的家禽惊慌窜过,扑腾得人一身一脸脏水和羽毛。
向门内望去,目之所及全是油腻的黑暗,偶有星星点点的怯懦目光从里面向外望出,那目光里面连对陌生人的警惕都没有,多半只剩下被凄惨遭遇长时间煎熬出来的呆滞。
跟前山那个室外桃园相比,尹一铭觉得眼前这个后山活活像一个长着黑暗大口吞噬无辜生命的恶魔。
村中的几个长老一点都不老,全是壮年人,可在他们脸上很轻易就能看出长时间不劳作,只躺着吸食dp的痕迹。
领头的寨主身材伛偻,却面貌凶狠,盯着陈颖的目光如同要吃人一样。饶是如此,在方铮的面前,他半点气势也拿不出,只能闷闷地勉强坐下来谈判。
尹一铭和文曦等诸位志愿者,在陈颖和红娃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走访调查。
每一扇破木门后面,都有几个木讷的普通村妇,年纪不等的她们都围着熄灭的火塘席地而坐,手中或是制作着当地的土布刺绣,或是修补着破烂的农具,个个手上全是红肿和老茧。
尹一铭把和文曦等人把带的物资分发完,蹲下去,借助向导跟她们交谈,“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坐在地上呢,生病了怎么办,火塘为什么不升火,没有柴吗?”
几个人推脱再三,还是一个最年长的村妇对文曦她们摇头,“当家的不在,谁敢升火取暖呢,这遍山都是柴,我们只是不敢。”
尹一铭气愤,“当家的?他不在就不许你们取暖了,那他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一下屋里再没有人敢回答,都低头把目光放在手中的农活上。
陈颖过去拉起尹一铭,“她们确实是不敢,对外人将当家男人的坏话,是要被毒打的,你就别逼迫了。那些男人不用劳作养家,就像寄生虫和吸血鬼一样,自然是游手好闲,好的聚在一起赌博喝酒,坏的,吸毒抢劫杀人防火,什么来钱快就做什么,只因为之前料定了公安碍于民族和谐,不敢对他们怎样。”
几个村妇都慌张起来,“这都是命,命该如此啊。”
她们看向陈颖的眼神犹如看着瘟君,陈颖吓得倒退几步。
“那样的话,这些毒瘤的日子也快到头了,民族身份不是恶魔的□□。”
文曦冷笑一声扶住陈颖,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严肃的气势让尹一铭和杨可大气也不敢出,默默跟着文曦前往下一家。
一户人家里面只有一个老奶奶在,身上几块破布,凌乱的白发散开着,无光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突然跌跌撞撞爬向红娃,声嘶力竭地叫着,还抽手从地上抠下一大块泥塞到红娃手里,急切地让她,“吃,娃娃饿,吃啊。”
尹一铭把吓得哇哇大哭的红娃抢回来,一拍脑门,“这位就是,之前文老在大会上说过的痛失孙女的老奶奶吧。”
杨可早就忍不住了,捂着嘴跑出屋子去哭。
苏易锤着土墙,“这次,我要那些畜生不如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最后一站,陈颖领着大家到了自己幼时的家,比记忆中更加破败昏暗的堂屋,坍塌半边的土炕,一件件看过去,一直强忍情绪的陈颖也不禁潸然泪下。
“当年我妈妈生红娃大出血,我的生父看到是个女娃,骂了句晦气之后就扬长而去了,让我妈妈一个人躺在这冰洞一般的土房子里,血把这土炕都浸透了,直流到地上。幸亏我的继父调查工作路过,才将她送到卫生院去紧急输血,不然的话……”
一桩桩一件件地看过去,整个村子几乎如同一台泯灭人性甚至连兽性都不存在的巨型绞肉机,连皮带骨将人吞下去。
尹一铭很想当面质问那些吃人的人,你们可以为了钱,把别人的发肤骨血都碾成肥料来浇灌你们糜烂恶心的生活,这样的人,何以天不诛之。
文曦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慰。
“这次出面的人,是我父母的老战友方铮。当年敌方为了削弱我军的有生力量,把一批批的小孩子训练成冷血的战争机器,他们将手榴弹塞进我方战士张开的怀抱,把地雷埋在我们的战地医院。包括我父母在内的医生战士死伤无数。”
文曦顿了顿,在尹一铭诧异的目光中继续说下去,
“方书记当年可以顶着无比巨大的政治和人性压力,下达无差别毁灭打击的命令,他今天就一定可以铲除这些灭绝人性的毒瘤。他跟那些只护着自己官职庸政懒政的大领导不一样,他老人家的手术刀既然已经开了刃,那是必然要见血的,而且要这灭绝人性的顽疾,彻彻底底不再复生。同时要让受害者们相信,光明的人生需要自己争取,不是坐等命运的安排就是服从天意,那才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不尊重。”
尹一铭在回程的路上一直拉着文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