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与平德的那一年十四岁,因为爹是陪伴先帝平修出生入死的开国大将军,极早退位的平修便允了我做平德的皇后。我自小就喜欢他,被乳娘做了凤冠华服的打扮进入到宫中时,我以为天下之至乐也不过如此了。”
“我是姬妾生的庶女,平德有个同母姐姐名唤平娆,早些时候嫁了我爹做妻。一个住在郑国公的将军府,一个居于深宫,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牵连?哈,尚且年幼的我怎么会知道,平娆这个娼妇会勾引自己的亲弟?”
“我撞破了平娆和平德的好事,身为皇后的我太过软弱,只能整日在景阳宫里哭。我相信平德是爱我的,他只不过是受到了娼妇的引诱,所以我就想杀了平娆。”
“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后想杀了长公主,谈何容易?这个恶毒的念头只不过存在于心底,直到有个人把它变为现实。皇帝平修也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在他的授意下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卫队,有了除掉平娆的能力。当时的我天真得很,根本没有去想平修究竟为何要杀自己的亲骨肉,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龌龊恶心的荒唐事。”
“软禁了平娆之后我发现,这个娼妇居然有了身孕。亲姐弟生出的孩子,定是又痴又残又傻,怎能便宜他在未出世的时候就随着母亲一起去了呢?我要看着他出生,我要保护他长大,我要让平德永远看着他,记住他乱伦的罪孽。”
“疯子出生了,平娆死了。平德觉得有愧于我,竟没有对我惩罚半分,就连我捧着随疯子一起生下来的婴孩残肢去见他,他也无动于衷,只是自那之后便对我避而不见,也不管我私下的动静,仿佛这皇城中从未有过皇后。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会对我如此纵容,漠视平娆的死,全都是因为平修!”
“我一个人在景阳宫凄凄过了五年,照看那平娆生下的疯子从襁褓到垂髫。他生来便对我极为排斥,宁愿跟着宫里的傻嬷嬷也不愿触碰我半分,常年疯癫痴傻地在泥坑里打滚,我便也随他去疯,仍盼着平德能有朝一日踏入景阳宫,还待我如常。终有一日我忍不住跑到蟠龙殿,窥见了正在龙床上翻滚的两人,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平修才是真正的娼妇。”
“恶心,恶心!姐弟乱伦算得了什么?父子相.奸才是这天下最大的丑事!自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只余下报复的恶意与仇恨。我给平修下了药,我怀上了平德的兄弟——也就是你。我想看看他究竟会如何处置他的枕边人兼父亲,如何处置我这个作恶多端的皇后。”
“可平德依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好像我所做的恶事对他来说都不痛不痒。后来,平修悄无声息地在这宫中消失了;再后来,平德身边多了个孙婕妤。我常常在想,他究竟爱的是平娆还是平修?无论是谁,他都是这天下最造孽的人!”
“平秋,你对我来说不是一颗棋子,而是一个眼中钉。我曾经有多爱平德,就有多恨你。生下你的这十几年来,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你死!若非你遇到了那疯子,正合我报复的心思,你早就死了!”
我平静地听着面前这个状似疯癫的老太婆痴狂的言语,顺手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郑骊姬枯皱的手敲在白玉的桌面,像落地的枯叶般没有任何声响。她的牙齿已经残缺不堪,讲话的时候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我面前咽气。
乱,真是乱;孽,真是孽。
我兀自感叹着,悠然吹开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茶叶。
“我日复一日地在这深宫中做有名无实的皇后,若不夺权,还能做些什么?新朝的根基尚不牢固,我爹在西北有兵权,我有可供驱使的亲信,良莠不齐的朝廷更是收买军心人心的好地处;只要步步为营,我以为自己有朝一日定能将平德踩在脚下,亲自砍下他的脑袋。谁知到头来,我连你这个懦弱的亲儿子都逃不过。”
郑骊姬咧嘴凄然地笑着,曾经妩媚美丽的脸庞早已变得枯朽而可怖,看在我眼里滑稽至极。
“郑骊姬,你早就错了。”我啜着茶水,神色从容地说道,“打从一开始,斗的就只有我和平德而已。你所谓的亲信,都不过是在平德的默许下为你排遣寂寞的小卒,照着你编排的剧本为你演戏而已。你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如今都已成了我的人;那些作为男宠的影卫,也都成了我的男宠。”
郑骊姬愣道:“你你说什么?”
“你这个又蠢又自以为是的老女人给不了他们满足,便只有我来给。燕姓的十八影卫,半数都曾在我身下承过欢”我看着她小指上熠熠生辉的凤戒,嘲讽地低声笑道,“燕十四,他最得我的宠爱,如今更是愿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苍老的母亲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身躯渐渐颤抖起来。“听上去的确是有些残忍,有些荒唐。”我冷笑着凑上前去,伸出手指描摹着她面上的皱纹,意味深长地道,“但儿臣的淫性,不是您给的吗?”
我站起身,满意地打量着这座冷宫中的偏殿,许久才回过头去,声音空寂而虚渺地缭绕在梁上:
“我是下一代的皇帝,可惜母后无福,怕是当不了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