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爱人,不会和他分开。"这话乍一听毫无抑扬起伏,细品却是透出一股决绝与热烈。
但万坤潜深知曲梵扎实的台词功底,视线悄然往中央后视镜上瞟,结合曲梵平日冷冷清清对情爱毫无兴趣的表现,不由得暗自揣测其言只是为了拒绝星宛娱乐的包养邀约,故意装模作样。
可惜曲梵戴着个棒球帽,帽檐压得可低,只能瞅见他一小截线条优美的下颌,捧着个手机按来按去,不知道在做什么,纤细修长的手指上绑着几个止血绷带。
万坤潜喉结上下滑动,慢慢收回视线,暂时专注于眼前的川流不息。
城市中霓虹迷幻,凌晨一点依旧有水泄不通可能。从前面的红绿灯开始堵车,一辆车的头抵着另一辆车的屁股,红的光、黄的光泼上云朵和天空,笼盖城市的棺材变了色。
曲梵收了手机,倚着车窗往外看,万乾潜正靠着最边的车道慢慢挪动,于是他便能去捕捉每一个路灯下停靠的人脸。现已漏尽更阑,街衢却未静悄,大多人都行色冲冲,夹杂着倦色用双腿、用自行车、用代步车,在冬日凛冽刺骨的空气中如退潮夹带的泥沙般汹涌、急速、奔流,一掠而过,遗留团团黑影滋生残酷的风。
万坤潜在前头又问,“曲哥,嗳,你和你那位,在一起很久了?”
“嗯。”
“一年?三年?”
“五年。”
“我操,这么久了好像都没怎么听曲哥提过。哎哟庞哥怎么也没跟我讲这事,曲哥你别生我气啊!我就是想以后做好工作”
曲梵不说话,也没去听万坤潜在唠叨什么有的没的。车辆停顿,这个红绿灯需要等三四趟,万坤潜似乎不耐,手指间断地敲击着方向盘。车窗正对着一对在路灯下接吻的男女,曲梵着迷地凝视他们每个动作,橘黄色的灯光,橘黄色的男女,橘黄色的吻,而曲梵潜藏于车窗后,窥视于黑暗中,像只匍匐伺机而出的蚁。他们抱作一团,难分难舍,曲梵看不清他们的脸。
车子开动,离那对拥吻的人远去。曲梵想起休斯写的诗句——你的脸,在绿色或橘红色灯光之下/是一片印度荒漠,狂野而不知所措/而后你看见我在车中,望着你。
想把关行放在沙漠里,流沙掩埋他的驱壳,只余下头颅在外,看着他的表情,抱紧他残存的脑壳,亲吻他皲裂的唇,舔咀他无神的眼珠,抚摸他脱落的干发。
曲梵转着手机,开始搜索旅行攻略。
万坤潜打着方向盘,仍旧喋喋不休道“听说王导这部戏杀青后就和欧钰结婚,”王导是曲梵这部戏的副导,欧钰则是女二。“哈,看不出欧钰有这本事。”
“也不知结婚是啥滋味,嗳。”万坤潜又补了句。
曲梵压了压帽檐,沉默半响,估摸着再过三两分钟就到家,心底屏气凝神,语气刻意轻飘飘地扔下句,“挺好的。”
“啊?”
他抿了抿唇,“结婚挺好的。”
万坤潜顿了顿,像卡了壳,老半天才找回声音,“哟,恭喜恭喜!没想到曲哥已经”
“前面小区门口停。”曲梵打断他的话,他不想让万坤潜知道自己住哪一栋。
“好嘞曲哥。”万坤潜闭上嘴。
我不但结婚,还结了五年了。曲梵还想趾高气昂地炫耀一番,奈何他平日不爱多言,真想开口时便又不知如何吐露,每每这况,他都直接把话吞落腹中了事。
往后再看时机罢,他推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行去。
玄关亮着灯,屋子里灯火通明。没有走错,没有认错,就是这一套小别墅。手机还是安安静静,一声不响。
曲梵在门外站了五分钟,心如擂鼓,他浑身都在冒汗,突然袭来的疲惫让他扶着墙,眼眶窝囊地滚着泪,抽噎着用衣袖抹了好几把鼻涕,才打开门。
玄关处贴心地摆了一双毛绒绒的狗头棉拖——这还是关行那个还在念高中的弟弟去年送的,关行深深吸气,换鞋,脚趾在毛拖里不安又兴奋地动了动,抬手关上玄关的灯。
把拉杆箱安放在客厅一角,掏出某个东西塞进裤兜,一脚将垃圾桶踢到茶几边上,进厨房拿了那杯特地提前温热的牛奶喝掉,捏起楼梯口一根长发端详一下后用纸巾包着放到桌面用杯子压住,哼着小曲在楼梯拐角把羊毛外套和羊毛围巾扔进已经放着黑色大衣的洗衣篮,他一路走一路把开着的灯关掉,如蝗虫嗡嗡过境,将光明卷席而去,徒留绵延的玄夜。
他在房门前顿住脚步。
他们的房间紧闭,门口端放着一个透明花瓶,是新买的,毫无美感地插着几朵馥郁扑鼻的晚香玉。
曲梵弯腰抱起花瓶,嗤嗤笑出了声,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滂沱而下。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曲梵抱着花瓶闪身走进,用背部顶着门,慢慢关上。
关行歪着头看他,脸上并无望眼欲穿的疲惫之色。他出现得那么自然,仿佛这半年多不曾离开过。他端坐于床,上半身赤裸,下本身埋在大红喜被里,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