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华山论剑即将举办。
叶西沉潜入后山采得药材后,原本打算尽快赶往金陵,却在半路收到了师门来信。
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肩头,雪白的羽毛细软柔顺。一手抚摸着信鸽,她另一只手捏着薄薄的纸条细看。
泛黄的纸条上只有十个娟秀的小字。
【三天后,华山论剑,长白山。】
华山论剑本是六大门派(暗香,武当,云梦,华山,少林,沧海)名下弟子同台切磋的盛会,但近年来发生不少大事,尤其是万圣阁的崛起,令各门派之间大小摩擦不断,导致这华山论剑也变了味。
明面上只是切磋武艺交流心得,暗地里却也各种下绊子争锋相对——例如偷偷摸摸扔个暗器,提前吃个内力大增的猛药,师门长辈大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赢了才最重要,这可关乎门派颜面。
华山论剑持续五天,前四天来自天南地北的少侠自由竞技,真正的看头都在最后一天,六大门派首席弟子轮番较量,真真算是华山论剑的压轴戏。
去年自然也是叶西沉上场,输给了武当和暗香的师兄,赢三输二,也算不得丢人。
想到去年与暗香的交手,叶西沉抿了抿唇,捻了捻手指,纸条化为薄薄的齑粉簌簌落下,信鸽也抖了抖翅膀飞走了。
甲申年,四月,廿七。
已是暮春,但长白山依旧飘着细雪,满目纯白从脚下一直蔓延到遥远的雪山,光秃秃的山脉屹立在苍茫的天幕下,只有最顶端融化了积雪,裸露出深蓝色的岩石。
擂台上,是来自华山的华真真,与武当的邱居新。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凛冽的寒风,映衬着台下热烈的呼喊。
叶西沉坐在掌门身边,拉了拉身上的兔毛斗篷,无心看台上的比武,只觉得这风吹得脸颊生疼。
缩了缩脖子,她忍不住周围扫视一圈,盯着暗香的坐席那边不动了。
掌门兰花先生依旧是黑色斗篷银色面具,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后面坐着六个暗香弟子,也是清一色的黑紫服饰。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兰花先生居然带了一位男弟子。
众所周知,暗香与华山,是唯二男女双全的门派,但不知为何暗香男弟子甚少露面,往年的华山论剑也都是女弟子参加,而今年
叶西沉的目光落在那个男暗身上。
他盘腿坐在座位上,怀中抱着长匕,深紫色的围巾拉得很高,遮住了大半张脸。长长的黑发垂在两边,只露出半截漆黑的眉毛和双眼。
此时他也未看台上的比武,微阖着眼皮,鸦羽似的长睫低垂着,衬得露出来的皮肤分外白皙。
似乎察觉到窥视的目光,他抬眼望过来,寒潭般的眼眸透露着丝丝凉气。叶西沉也不觉尴尬,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还挥了挥手。
傍晚的比武上,叶西沉与他同台。
坚持不到一刻钟便败下阵来,她真的不善应付这种神出鬼没爆发伤害贼高的类型,一套技能打下来她半条命都差点没了,满场乱蹦直喊着“我认输!我认输!”
也就在这时候,叶西沉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燕离。
叶西沉完全没有想到,再见燕离时是在这种场景。
或许是她轻功有所长进,提前一天便到达了长白山,正想找个客栈住宿一晚,便在小径的拐角处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与去年别无二致的打扮,眼睛以下的部分被围巾遮挡的严严实实,紫黑相间的贴身服饰包裹着精瘦的腰肢与修长的双腿,看起来依旧禁欲到窒息。
叶西沉原想打个招呼,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安静地站在原地。
那人半蹲着单膝跪地,右腿微微陷在雪地中。他面前是一只白色的幼猫,乍一看与雪地融为一体,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小的猫咪缩成手掌大的一团,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细微的喵呜声在此刻清晰地传到叶西沉耳里。
他要干什么?
叶西沉突然有些好奇,一向被冠以冷血无情之称的暗香,面对一只弱小的,危在旦夕的小猫,会有什么反应呢?
这种好奇心使得她控制自己的呼吸声,小心翼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燕离完全没注意十米开外多了一个人,他的全部心思全都落在了眼前这只小猫上。
这只奄奄一息的,仿佛再过几分钟就会死去的生物。
在他过去的十九年中,有永远挂在天幕的月亮,有幽雅芬芳的兰花,有冰冷刺骨的血液,有无止境的训练刑罚,却唯独没有出现过这样柔弱的,不堪一击的,似乎他一根手指就能杀死的生命。
他凝视着这只柔弱的猫,有些悲哀,又有些冷酷地想,为什么它死之前会遇见一个杀手呢?一个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杀手。
他从来没救过人,也不知道怎样救一只猫。他想减少它的痛苦,却只能想到一个方法。
小猫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翠绿的瞳孔里有他面无表情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