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上折告了两个月的假,没到日子也懒得去销假,
他和小皇帝一起起床,啃了一个馒头就去院子里打拳,
小皇帝上完朝把他抓到书房,派人把摄政王卧室里的刻刀取来,要看着他给自己做木工,
摄政王坐在台阶上,用腿架着垫板给木头人修眉毛,
刻了没几笔,傅秉笔在外扣门,听到准许才进来,
目不斜视地禀报说:“正相来求见陛下。”
正相料想自己和摄政王说了那一番话后摄政王必来找他,
昨晚特意放下公务回家等他,摄政王却始终未至,
他使人一打听,摄政王也一晚没回王府,就知道他是又在宫中留宿了,
急得一宿未能入眠,一散朝就急匆匆地来找小皇帝劝诫。
往日就是有胆大包天敢直言小皇帝宠幸摄政王的言官,
往往进言都是什么不合阴阳,有悖伦常之类的套话,
若是别出心裁一点就说天下容貌胜过摄政王的解意之人数不胜数,
请他别吊死在摄政王这一棵树上,
正相在来路上想:陛下想睡谁轮不到我管,然而我毕竟算是这两人的长辈,不能看他们断了后。
小皇帝请正相进来,摄政王一骨碌从台阶上爬起来躲到了他书桌后面,
正相和小皇帝见了礼,起身的时候瞥到台阶上的刻刀和木屑,
摄政王做他弟子时也送过他一套手刻的花鸟,正相一眼认出这些东西是谁的,
立时改了委婉劝诫的主意,直白道:“陛下一日无嗣,摄政王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不交还兵权,难道您要因为情爱这样受制于人地过一辈子?”
摄政王跪坐在桌子后面,微微皱了下眉,
小皇帝没注意他的神情,他认真看着正相,替摄政王反驳道:“以何度君子之心?”
正相早知道小皇帝的态度,
他这番话用来威胁一个见过无数令人作呕的机谋的摄政王无往不利,
对上此时还是一腔热忱的小皇帝却未必会有用,
他停顿了一下,对小皇帝深施一礼,沉声道:“陛下信任摄政王,不在意有所制辖,或者摄政王本身愿意交还兵权,本轮不到臣来指手画脚。然而陛下为他抗天下口舌,置江山不顾,就不怕百年后,有人为所谓道义把摄政王挖出来鞭尸?”
小皇帝回答不上来,只好暂时沉默不语,
正相的两段话字字都说在他的痛处上,
江山与摄政王,他们之间几乎完全相反的志向抱负,生前事与身后名,
他没有办法做出选择,只能一日日拖着得过且过。
他低头看向摄政王,摄政王眼睛里仍有温和笑意,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用口型说:“不必顾虑臣。”
小皇帝脸上没有表情,左手却从桌上拿了下来,悄悄地握住了摄政王的手。
摄政王嘴上说得大方,心里却在进退维谷,
就算小皇帝始终无后,他也可以为小皇帝交出兵权,
然而小皇帝必须要生个儿子,或许还要他来做恶人,
他应下先皇遗志时就知道,可能终有一天小皇帝和他的天下都会和他反目成仇,
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生前事比身后名重得多。
摄政王不忍心让小皇帝为难,他已经躲了起来,不好再做声,
就用了一点力,反握住小皇帝的手,在他手背上无声地拍了两下。
小皇帝和正相说:“众人均以为岑卿欲反时,岑卿未负朕,如今众人又以为朕欲因忌惮而杀人,朕岂能因口舌负他,若宰相是来教朕做小人的,便请回吧。”
正相无功而返,回去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蝇虫,
参政台中人见他都侧身拱手避让,
有几个注意到他满脸不虞,又回去打听发生了什么,
正相和小皇帝谈话时只有摄政王在场,傅秉笔候在门外,一问三不知,
去探听的人一无所获,推断说他和皇帝吵架了,
这话不好在参政台中说,就谈些无用的东西眉来眼去,
正相坐在自己值房里,偶尔有一两句议论传进来,也无心去听,
他对着堆满公务的书桌唉声叹气了好半晌,才勉强提起精神处理。
摄政王等他走远了,一翻身从书桌后面站起来,
他被小皇帝刚才那句话说得有点感动,
抓着他的手和他说:“我好喜欢。”
小皇帝没做声,只是脸有点红,眼波一闪一闪的煞是动人。
正相在的时候摄政王太紧张了,想不起来动一动,坐得腿麻了,
一句话没说完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厚颜无耻地摸着小皇帝细腻的手背晃了晃。
小皇帝和他一样也满肚子心事,不想让对方为难,
他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会儿,抵着扶手弯下腰在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