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将近一年,直到最后一页的诊断,依然触目惊心的挂着这几个字。令人难堪又黯然。
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弃之如敝履,嫌恶如垃圾,还被这种病折损了男性最大的骄傲,连头都抬不起来。然后又被自己一时好奇的恶念……
楚荣试着代入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结果激灵灵打个寒颤,根本难以想象。
“欠你的我会还的,我楚荣生平不做亏欠别人的事儿。”楚荣咬着牙,自言自语:“邵海鹏,你就是气不过,拿刀捅我我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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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荣想了很多种见面的可能性,被冷嘲热讽,被直接赶走,被冷漠无视,甚至被气头上的邵海鹏随便抓个什么东西砸一下。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新城开发区离河西南不远,片区挨着。按照导航上的预计时间,楚荣周五下午提前半小时从供电分局出发,开车往邵海鹏工作的那个厂子驶去。
他计划的很好,大概到达是五点钟,下班时间堵在厂门口,总能看到邵海鹏。
一直到将近六点,五点半集中涌出厂门下班的人群差不多都走光了,楚荣才看到邵海鹏跟一个男人肩并着肩走出来。
邵海鹏瘦了,整个人看过去精神还好,可是藏青色的厂服穿在身上空空落落的,越发衬的男人纤瘦伶仃。
跟他一块儿出来那个男人跟邵海鹏差不多高,稍微结实一点,戴了副眼镜,面目普通但是气质很温和,一看就是老好人那种。
楚荣的车停在厂区对面的人行道上,加上冬天这个点天色都擦了黑,路灯昏昏暗暗的,邵海鹏他们两个没注意到他,说笑着什么出了厂门往左边走去。
这个厂区实在太荒凉了,就算在整个新区里面都属于擦边的。周围大片的农田,衣食住行样样没有,只有厂区左边,算是有一片凌乱简单的农民房生活区,靠着大马路有家小吃店,门上挂着“永红川菜”的粗陋招牌。
楚荣来不及多想,拉开车门跳下去,紧了紧大衣大步流星跟上去。
邵海鹏两个人没去小吃店,在旁边一家小卖店门口买了几个鸡蛋和西红柿青椒。
楚荣看着,是邵海鹏蹲下身,在门口的箩筐里面极有耐心的翻捡着为数不多的一点蔬菜,还跟店老板要了一根小葱。
铅灰色的夜幕下,那个穿着藏青色工作服的背影突然跟那天晚上白净单薄的脊背重叠了,令楚荣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
“邵,邵海鹏!”楚荣在两人沿着小路打算往后面居民区走的时候开了口。
邵海鹏和那个男人齐刷刷回头。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楚荣费力的笑笑,努力让自己看过去正常点儿:“能借一步说话吗?”
这样面对面的看着,邵海鹏几乎跟他印象里那个“温文淡然”的供应商形象完全重合,没任何变化。三个月的时间,那些眼底曾经的憎恶怨恨愤怒统统不见了,平静的一如往昔。
楚荣突然有点心怯,有点惴惴不安。自己出现的是不是不合适?又要重新打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
邵海鹏应该是没想到他还会来找自己,眼底带着点讶然,思索了片刻后跟身边的男人说了句晚些联系。不是耳语,楚荣也听得到的动静,邵海鹏完全没有刻意回避的意思。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邵海鹏一步步走过来,楚荣脑子突然短路了。
他不会把手里拎着的鸡蛋西红柿一股脑砸到自己脑袋上吧?其实就是砸了,好像也没什么。
“你找我干嘛?”邵海鹏把拎的东西换了个手,站定在楚荣面前几步开外,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躲这么远还是碍着你楚总的眼吗?”
“不是。”褪去最初的紧张,楚荣干脆的交代来意:“欠钱还钱欠命还命,我楚荣从来不亏欠别人任何,答应了随你处置,我今天来认罚来了。”
惊讶的挑挑眉,邵海鹏笑的讽刺:“楚总这又是心血来潮玩的哪招?放心,那天当着你们的面我把病历资料都撕了,没有后顾之忧。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邵海鹏,”楚荣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孤勇找过来的,其实找到了要怎样,他并没有一个系统全面的想法:“是我不对,有没有病历资料我都认。”
邵海鹏打量着他,半晌才哼了一声摆摆手:“懒得理你。”
“别走,”楚荣叫住他:“我是认真的!”
“凭什么!”邵海鹏突然发飙了:“当时逼的人走投无路的是你,现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要来忏悔的也是你!我邵海鹏就那么贱,你来道歉我就得听着就得接受?!”
“对不起。”楚荣狼狈的退后一步,干瘪的道歉如此苍白无力:“是我不对。不管是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害你住院,还是后来我的处理方法。”
“行了你走吧,我原谅你了。”邵海鹏敷衍的接了话,转过头懒得看他的样子:“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最大的诚意和忏悔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