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03

    离开富饶的西海岸向贫瘠的内陆进发也许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不过为了甩掉身后的小尾巴，伊希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最先的一拨人在他出了城便被他甩掉了，而另一拨则难缠多了，直到他伪装混入到第三个商队才成功摆脱了他们。

    会是谁呢？伊希斯想不出来。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盗贼，目标大多数是一些富商或者贵族——这些都不是会因为钱财丢失而大动干戈的人。

    “伊谢尔，你怎么了？”

    伊希斯回过神，发现同车的小女孩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我没事，朵里埃娜，就是有点晕车。”

    面对伊希斯的笑脸，朵里埃娜看得出神，熊狸特有的半圆耳朵从脑袋上冒出来，衬得一张小脸特别的可爱。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捂着耳朵嘤咛一声，又满脸通红的将脑袋塞进了兜帽内。

    夜幕降临之前，商队终于抵达了森林的腹地——灵长类聚集的部落。接下来的几天，剩余的布匹、金银器皿将在这里兜售一空，然后商队便会带着收购的干货、水果和一些稀少的药材再次上路。

    虽然他目前的身份是一个穷酸的吟游诗人，因为识字而负责清点校对账单，但看着大伙忙上忙下，伊希斯还是忍不住去帮点小忙，然而他还没卸多少东西，就突然被朵里埃娜拉着去了树屋。

    “你要我住这里？”伊希斯看了一圈，这间树屋虽然没有多高档，但胜在整洁干净，位置不高不矮，通风良好又兼顾秘静。“这应该是配给女士的房间吧？”伊希斯拍了拍床铺，真的很柔软。

    “这间是多出来的，你就住着吧。你都好几天没睡好了。”朵里埃娜将手背在身后，圆溜溜的小眼睛在眼眶里打转，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伊希斯，小脸蛋却像苹果一样得红着，“你要是生病了，我会很困扰的。”

    伊希斯摸摸鼻子，让一个小姑娘使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这几天确实心悸得厉害，外加马车颠簸，便没能休息好。

    就像是计算好的一样，他们抵达的当晚森林里就下起了雨。雨季来临了，雨水不停地拍打着棕榈叶，整个树屋里都回响着急促的“啪嗒”声。

    伊希斯有些睡不着，裹了毯子对着油灯发呆。有两只蛾子飞了进来，呆头呆脑地撞击着玻璃罩子。布帘被裹挟着湿寒的风吹起，有几滴雨水甩到了伊希斯的脚背上，他不由抖了一下，然后将自己裹得更紧。

    是海风将水汽送到了这里，伊希斯胡乱得想着。而水汽又被横穿大陆的奥斯山脉挡住，山脉的背面是无尽的沙漠。

    要停留在这里吗？

    环境虽然不是多好，不过足够隐蔽，即使不工作自己所带的钱财也可以在这里住上很久。

    真的要留下来吗？然而另一个人声音却在伊希斯心底呼唤着：回家去，伊希斯，回家去。

    不行。伊希斯甩甩头。他不想把麻烦带给养父母，不管是在外的他招惹的那些想要抓住他的人，还是他自身存在的问题，他都不希望再去给养父母徒增困扰。

    这件事得他一个人完成。伊希斯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恶补了孕期的知识，但焦虑感还是在他心头挥之不去。怀孕对每个人的影响千差万别，有些人能继续毫无阻碍地工作，也有些人即使是拉个肚子或者打个喷嚏都能流产，猫科基本上都属于前者，但食物、睡眠，乃至一些基础的身体机能都会在接下去的24周发生巨大改变。自己真的能抗下来吗？隔着布料伊希斯的手轻轻抚上了小腹，能顺利生下他吗？即使生下来了，这个孩子也能成功地长大吗？

    风，似乎更大了，布帘肆意地飞舞起来，伊希斯不得不找来重物压着。风呼啸的声音又让伊希斯想起了某个人，阿廖沙，这个名字被他压在了舌尖，总是不经意得想要念起，像是在吟诵咒语，只要呼唤那个名字身体就会涌出一股暖意。

    是因为怀有他血脉的缘故？明明就是个一夜情对象而已，伊希斯嘲讽得想。

    “阿嚏——”阿廖沙愣愣地盯着纸上洇开的墨迹。

    “猜猜是谁在想你？”

    阿廖沙警告地撇了一眼自己的副手，同时也是好友的赫里欧一眼，他将手里的纸团成一团，转身又换了一张纸写起来。

    赫里欧不为所动，悠哉地坐在阿廖沙对面的扶手椅里抿了一口茶，“也许，是那只小猫咪？”他对那位让阿廖沙把持不住的盗贼真的好奇极了。如果说阿廖沙对本能变态的忍耐与控制称得上是传奇，那么这位让阿廖沙破功的人真的算是传奇中的传奇了，据说对方还是雄性？光想想他就忍不住要膜拜了！“真想见见他啊。”

    如果伊希斯和赫里欧见面，说不定会聊得来吧。阿廖沙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诧异，立马把这个设想甩出了脑袋。

    “别去招惹他。”阿廖沙埋头批着文件。,

    赫里欧发出一阵耻笑，“也不知道是谁之后还派人跟着他？阿廖沙，这真不像你的风格。信不过还放人走，跟丢了又一个人坐在那生气。话说回来，伊希斯不是交了任务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