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您看还要点什么?”伙计将擦桌的抹布搭在肩上,微微弯着腰问道。
被喊作二爷的人靠着长椅,修长双腿靠在桌上,吊儿郎当地将搭在脸上的军帽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双寒气逼人的漆黑眸子,眼尾眉梢具是凛冽地上扬着,眉头却沉沉压下来,抬眼一瞪,便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
“不用了。”这声音却是清冽的,如山间潺潺一泓冷泉,语调却不怎么正经。“哎伙计,问一声,你家台柱子顾一霞什么时候才上啊?”
伙计尴尬道:“二爷,这戏还没到,不然您您再睡会儿?”
“唉算了,你下去吧。”黎昭不耐烦地挥挥手,小二赔笑着退下了。
黎昭无聊地将军帽又盖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等。她身在二楼雅间,喝了一点酒,楼下的喧闹嘈杂传上来如同被蒙了一层皮面,沉闷不清。唯有咿咿呀呀的尖细高调,清透地穿云直上。
黎昭却依旧一脸不耐神色,昏昏欲睡。
又过去不知多久,朦胧间听见一声:“夜听琴勾起了女儿的心事,晓窗寒神思倦,脂粉庸施”黎昭猝然清醒,才发觉自己竟是真睡着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步上前,推开雅间的门走到回廊,垂眼往下看去。
台上之人玲珑身段,点翠细钗随她一停一顿细细摇晃,一抖手,粉衫水袖搭在臂间,胭脂粉黛衬出姣好面容,正是顾一霞。
婉转吟调从那嫣红的唇瓣间倾吐,黎昭也不懂她唱了些什么,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白齿红唇,一张一合,便好像有可见的甜腻气息呵在颊边。黎昭出了神,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这张唇贴在自己颈侧哀吟连连的画面,心里像是被猫爪抓挠了一下,痒酥酥的。
黎昭看了一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唱罢最后一句,顾一霞在一片喝彩声中退场,俏丽的脸上犹带着几分傲然,回到后台坐到她专有的位置上刚卸了头面的妆,便被班主叫住了。
顾一霞回头看向班主:“什么事?”
“一霞啊”班主凑上来,神色有些为难,顾一霞皱起眉来,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嫌恶问道:“又是那种事?班主,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参与。”
班主苦着脸看着她,低声道:“一霞,当真不是我利欲熏心,只是这次这尊大佛我们实在惹不起啊!看在我收留你这么久的份上,你也别让我为难”
顾一霞讽刺地看着他:“你就告诉我,哪次来的不是大佛大神。”
班主闻言脸色一黑:“这次由不得你任性,要不你自己乖乖过去,还能好看一些,要不我差人捆你过去,你自己选吧。”
顾一霞冷眼看他,心知这一趟的确躲不过了。上台前班里气氛便有些紧张,听说是来了个臭脾气的军阀头子,估计便是这人了。顾一霞心下一沉,冷声道:“哪间屋子?”
班主像是松了口气,缓道:“栖云居。”
顾一霞背后有些冷汗,阴沉着一张俏脸:“是谁?”
“那位黎二爷。你先前没见过,只记住万不能惹恼了他,军阀头子的铁血手段,你该不想见识。”
栖云居,戏园最深处的一处院子,僻静得几乎听不见前堂冲霄的京胡声,平日里没什么闲人会往那里去。只隔三差五会有些戏子被安排过去接待贵客,又日日都安排了仆役去打扫准备,可想而知是个做什么的肮脏地。顾一霞生来便有三分傲骨,一把好嗓子,一副好相貌,不知多少人觊觎着,戏班里正青黄不接,几乎便是靠她撑着台面,特权便多了些。往日里酒都没陪过,没想到第一次委身,却直接去了栖云居。
穿廊而过,假山流水,打板的声音逐渐销匿,明明是凉风送爽的夏夜,顾一霞却有些冷。
栖云居里静谧无声,也未点灯,顾一霞站在门口,迟疑一瞬,心中有些希冀浮现,这样子,对方是不是已经走了?
她缓步走近,房门是虚掩着的。顾一霞犹豫着抬手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悠悠开了。屋里着实像是没人,顾一霞喜上眉梢,上前摸索到角落的灯台,从台上摸出两支火柴,在粗粝台沿处擦燃,伸手点灯。
房门忽然猛地一关,扇出一阵微风,将她手中的火柴吹灭了。
顾一霞背脊一麻,摔了手中枯瘦的火柴棒,喝道:“谁?别装神弄鬼的!”
她话音刚落,便觉耳根一麻,从极近的地方听见两声低沉的轻笑,带着几分戏谑之意。顾一霞下意识地往前逃开,却被人准确地一把捉住了手腕,对方从背后贴上来,将她牢牢困在两臂间的方寸之地。
冰凉的后背贴着一具温热的躯体,陌生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上来。对方个头比她高不少,此时将脸凑在她颈侧轻嗅,顾一霞心脏急跳,强自镇定,嘲道:“黎二爷为何不点灯,怎么见不得人吗?”
黎昭恶劣地笑道:“是呢,长得太难看,怕霞儿被我吓到,索性就不开灯了,反正我能看见能摸着,你只管享受着就是。”她熟练地压低声音,话落时伸出舌尖在顾一霞颈窝处舔了一下。
顾一霞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