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夏天的雨异常的多,这才初夏就下了好几场了,老人们忧愁地看着天,说今年闹不好要出涝灾的。雨一下起来还夹杂着轰隆的雷声,鼓点一般震耳,哗啦啦夹杂着轰隆隆,仿佛叽叽喳喳的小媳妇与沉闷的庄稼汉吵架似的,倒也热闹。
小村子里的人大多靠种田为生,一下雨就什么都干不成了,多数是撑着油布伞到邻居家闲扯。这不,嘴碎的王二嫂坐在张大妈的床头,一时间说起了村南头的老宋家。
说起这老宋家呀,还真是很有些话要讲。老宋其实也不老,不到四十岁呢,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老宋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古板,不苟言笑,年轻时去考状元,走了两年才回来,虽然落榜了,可领回来一个极标致的媳妇。
这宋家媳妇带着一股子贵气,却为人和善,见谁都给个笑脸,村里人都说老宋撞了大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老宋也难得温和了些,夫妻琴瑟和鸣。可惜宋家媳妇命薄,生下小宋便走了,自那以后,老宋很是消沉,固执得惹人生厌。
小宋模样很像他的娘,长得好还懂事,从会走路起就学着照顾他爹,照顾自己。村里人都喜欢着呢,这些年若不是
邻里接济,说不定小宋都长不大。他爹别的不管,一门心思搞学问,几乎疯魔了。
也许是早年把身子熬坏了,老宋才三四十岁就重病卧床,可怜了小宋十三四岁,天天上山给他爹挖草药,多周正的孩子呀天天滚得一身泥,听说那后山上时常有猛兽出来吃人呢,也不知道这孩子一次次怎么囫囵回来的。
这边大嫂与大妈还在唏嘘世事无常,她们讨论的主角小宋,已经冒雨上山了。
小宋有个挺正经的名字,叫宋晗,是他那秀才爹冥思了三天起的。宋晗如今十四岁,正是少年抽条长个的时候,浑身没有几两肉,爬山动作到还算利索,也算摔打着练出来的。
他也不想冒雨上山的,可老宋的药引子快熬完了,这两天又不停下雨,再不来就熬不成药了,他就老宋这么一个亲人,再怎么样也是要侍奉好的。
宋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头顶淡青色的油伞,有水珠顺着伞骨淅淅沥沥流了进来,他干脆将伞收了起来,反正也挡不住雨了,打着还不够碍事的呢。
将伞放进背筐里,宋晗四周望了望,还是没见那一株小小的草药,就在这时天色一亮,咔嚓一声响雷把他吓了一跳。咬了咬牙,他往山谷深处走去,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吧。
山里的路其实很不好走,平时基本没人来,连条路都没有,他每来一次都得三天没精神。
小心地扶着树走上去,每一脚都得踩实了,一不小心就能摔个仰倒。大雨使劲冲刷着地面,砸在身上还有些疼,宋晗眯着眼,见前面那棵树下一抹翠绿,心下一喜,一时间也忘了路滑不滑,三两下走到树下,刚摘下草药,忽然一声惊雷仿佛要震破天际般,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轰了下来。
宋晗一个哆嗦,脚下不稳,直直滑向树后边的坑底。临滑倒前他还在想:以前这里有这么大的坑吗?可惜没容他细思,便一下撞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细瘦伶仃的小宋迷糊着昏过去了。
再醒过来时,天已放晴,宋晗动了动手脚,望着万里长空再一次感叹自己命大,每次进山从没碰到过野兽也就罢了,在那么个天滚下来竟然也没大受伤。
缓缓坐起来,宋晗感觉衣服里有什么东西滚了下去,他伸手一摸,冰凉凉的,还是软的!宋晗吓了一个激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别是蛇爬了进去吧?
小心解开了衣服,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强忍着扔出去的欲望看了两眼,发现这小东西也就巴掌长,四只极小的脚,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好像还长着小小的纯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两眼之间一粒火红色的鳞片非常抢眼。眼睛紧闭着,头顶似乎还有两个小小的鼓包,这到底是个什么?畸形的蛇么?
宋晗平日里再稳重也是个少年人,一时忍不住,伸出一个手指摸了摸那头上的小包,没想到一下把这个疑似蛇的小东西戳醒了。
小东西迷迷瞪瞪的,把宋晗吓了一跳,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怎么那么丑?”
没想到小东西竞好像听懂了一样,一下睁大了眼睛,眼里似乎要冒出火光来看着宋晗,还“唧”地叫了一声,只不过似乎体力不济,只精神了那么一下就老实了,窝在宋晗手掌上,还用头蹭了蹭宋晗的手心。
宋晗心软了,心想把这么个小东西扔在这里说不定明早就被鸟给叼走了,还是带回家去吧,自己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总归应该不是毒物,否则刚才在他衣服里就该咬他了。
宋晗继续将小东西揣在怀里,在不远处找到了自己的背筐,又转悠着采了些药草,才回去了,老宋还在家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