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你真的在大卫介绍之前不认识他吗?还是你一眼就认出了他?”
闭嘴!
“我和小艾说,他一定一眼就认出了你,我说我们玩个游戏吧。你去和害死你妹妹的人的孩子上床,你让他过把救赎的瘾吧,谁都想当上帝,难道不是吗?我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杀人一样,忍不住的,我们可能天生都是反社会。我们彼此彼此。”
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许再说下去!
神啊,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能这么清楚地记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转过身,冲进客厅,把沈映扑倒在地,我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闭上嘴了,说不出话了。我腾出一只手摸水果刀,我的后脑勺一痛。我被人推倒了,小艾坐在了我身上,我抓了他一下,试图挣脱,没能成功,小艾举起烟灰缸砸我的脸,一下,两下,三下……模模糊糊地,我看到沈映拉开了他,抱住了他,嘴里发出安抚的嘘声,他们坐在了地上,沈映的嘴唇碰到了小艾的头发,他把烟灰缸从小艾手里拿开了,小艾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扣得很紧,像是掐着他,他手上是湿的,可能沾到了我的血,慢慢地,沈映的头靠在了小艾的肩上。
后来他们分开了,站起来,沈映拖着我,把我拖进了后院,把我推下了水,紧接着他自己也跳进了水池,那时候我还没死,我还有意识,我吃了很多水,我看到沈映游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抠出小艾绑头发的皮筋。他游走了。我吃了太多水,我的身体变得很沉,我不断往下沉。我觉得好冷,冷得像每年冬天,我去嘉兴看望我父亲时的天气。
我去了巴黎梦,去了王韵美去过的舞厅,我没有去找祝笙,我也没有去找林校长。我不知道祝笙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我知道林校长在哪里,他在嘉兴的一间疗养院,过年的时候我坐在他床边削苹果给他吃。
我出生时父亲给我取名林凛然,他希望我将来做律师,正气凛然。
我八岁,一个女警察来到我的房间里亲切地和我说话:“小朋友,你好啊,阿姨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可以吗?”
我点头。
“今天你在家做作业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女孩子来家里和你一起玩啊?”
我点头。
“那个女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吗?”
“是。”
“她经常来和你一起玩吗?”
“我今天作业比较多,她就在外面看电视。”
“哦,那你做作业地时候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我摇头。
“那她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啊?”
“本来是裙子,后来她的裙子弄湿了,爸爸问我要了套衣服让她换。”
“哦,你怎么知道她的裙子是弄湿了啊?”
我眨眨眼睛,我八岁,天生色盲,我分不清被水弄湿的裙子和被血染红的裙子有什么区别,没有人告诉我我的与众不同,我以为所有人的世界都是黑白的。父亲和我说,小然啊,心心妹妹的裙子弄湿了,爸爸来找套衣服给她换。
母亲带着我搬家那天,有一个男孩儿跑到我们家楼下,哭着喊着,瞪着我,好像要杀了我。
那个男孩儿长大,长成了不哭,不喊,不瞪人,任人为所欲为的小艾。他恨我吗,他恨我吧,他还想杀了我吗?他有那么多机会却不动手,我扑上去掐沈映,他差点杀了我。
他是属于沈映的一部分。而我又是属于谁的一部分?
我八岁,母亲改了我的名字,我们远离了父亲,远离了玉松,远离一切流言蜚语。她希望我有个全新的开始,我跟了她的姓,姓关,我成了关明智。我不聪明,也没有太大的智慧,我被我的过去困住。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小艾,我抓住他,为了成全我自己。
我三十了,我的灵魂终于抛弃了我不堪的肉体。灵魂静观肉体。
第四章 尾声
我想,我已经死了。
我想,原来人死后真的会从肉身抽离出来。我现在飘浮在空中吗?如果有个通灵的神婆在场,她能看到我吗?马上就会有鬼差来带我过鬼门关,走奈何桥,喝孟婆汤吗?我的生死簿上真的只有三十年的寿命吗,还是我做了太多折寿的事,以至于我死在这里,死在了这个年龄。我会转世吗?还是我的肉身死去后,我的灵魂也会慢慢枯萎,还是我会经历轮回的洗涤,重新成为一个一尘不染的灵魂,那么我的意识,或者说我的灵魂还剩下多少属于我关明智的时间?
我没死过,我回答不上这些问题,我只有在一次酒醉后隐隐有种超脱的感觉,那时候,我听到沈映和我讲一个灵魂被分成两半的故事。他和小艾好像都很相信这个故事,他们难道都认为艾心死后,她的灵魂钻进了沈映的身体?艾心叫小艾“小艾”,沈映也叫小艾“小艾”,艾心喜欢抓小艾的头发,沈映也喜欢,但是,艾心死于一个天晴的夜晚,沈映在一个雨夜被赤练蛇咬伤,开始说话,根据纪录,这中间隔了十天之久,如果艾心的灵魂真的选择了沈映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