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唇畔的笑意虽未收敛,眉峰却微微蹙起,凝出极淡的霾。
红罗倌主,就算是情人眼里出天仙,也不带这麽眼瞎心盲,不分是非黑白护短的!青锦旁边的勾云狠力搓了搓冒出几颗小疙瘩的手背,腹诽不已。瞥见面色如常的少主,脑袋不由沮丧地耷拉下来。罢了罢了,他耐力和定力皆不如少主优秀,既然承受不起这对倌馆夫妻迥异常人的言行荼毒,那就自觉躲远点吧。
青锦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红罗横眉冷笑,“红罗,这女人确实罕见有趣。”平板冰寒的笑语中含蕴了说不出的讥讽和不屑。
“别说坐,马拉船看也是第一次看到。”青锦端起参茶,唇边的笑虽清冷,却明华濯濯,“二倌主不但自身才华洋溢,连养喂的马也是万里挑一,不同凡响啊。”
红罗会心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恋蝶,我是个男人,是你的夫君,虽没有你能干,却也不会无用地拖後腿,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他又吻了吻她的鼻尖,笑道,“带我上船吧,我想坐在恋蝶改造的马车船里欣赏芦苇荡中的美景。”
第062章 波起芦苇荡之对骂
“好!”花恋蝶绽开明媚温暖的笑花,脚下轻点,搂著红罗如展翅大鹏般翩然落进船中,船身没有激起半点晃荡。
芬芳的温暖怀抱中。
“前方英俊的哥哥,劳烦你快快现身,可爱的妹妹等得心焦呢。”望了片刻,只听见茂密苇荡深处哗哗作响,不见帅哥俊男身形冒出,花恋蝶不由急不可耐地放声高喊,欢欣迫切的声音无情地打破了四人勉力维持的淡定安宁。
那是有什麽样的妖人就养什麽样的妖马!少主,您的说辞太含蓄太温柔了。弦络和勾云几乎同时在心里狠狠嘀咕。
磁石小桌摆在了中央,上面放著几碟致糕点和干果瓜子,红罗等四人两两对坐,弦络在船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摆著临时拼凑的桨橹。厢船前方套著鞍绳的花五毛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秋水的寒冷,兴致高昂地在水中悍然划动四肢。碧绿的水从强健的马脖间流过,灵矫的泳姿不像是马,倒像是出海蛟龙。
青锦黑沈的眸底升起一丝凌厉,冷峭上挑的如裁眉梢逸散薄薄冰寒。
弦络和勾云呆怔过後是满心的幸灾乐祸。
花恋蝶五指摩挲著下巴,侧耳细听,脸上渐渐露出无比欣慰的笑,“老天开眼,终於有个男人能一耳就听出姐的歌声别为妹妹了,好耳力啊好耳力!”她感叹著转身朝传出歌声的芦苇荡极目张望。
雅致清越的歌声中,一簇簇金黄从眼前悠然拂过,苇浪翻腾,洁白芦花挥洒飘摇。透过嫋绕的茶雾,凝望那双温暖澄透的烟灰明眸,往昔苦涩、凄然、悲绝的画面渐渐淡化模糊,消失尽殆。
这个白发女人的品和心思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琢磨!厢船上的四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垂了眉,半敛了眼,喝茶、吃点心、摇摆桨橹,总之先前在干什麽,现在继续干什麽。
“朵朵白云藏苇荡,水中捧出个金太阳,鱼儿鸟儿来对歌来哟!乐了层层金片扬。哎哟哟,哎哟哟,巧手织处的千张网,撒开金鳞鲤鱼装满舱”
她眨眨眼,反手抱住赏景完毕的亲爱夫君,“红罗夫君自然也是世上少见的大美人一个。”踮脚在红罗桃红的唇上啃了一口,“红罗,放心,前路虽杀机盎然,但为妻会好好保护你的。”
“呜喂──朵朵白云飘蓝天,天上跳出个红太阳,哥哥妹妹来对歌来哟!醉了甜甜两颗心。嗨哟呀,嗨哟呀,妹妹抛出的媚儿眼,勾著哥哥的魂儿荡”
花恋蝶的歌声尚余尾音,从前方苇荡深处突然响起一道莽陌生的歌声,与她的民谣相对相接。
调戏,这是赤裸裸的调戏!明目张胆嚣张至极的调戏和羞辱!
“如此美景,怎能没有歌声?”花恋蝶看两大美男心情都不错,尤其是一直不咋给她好脸色的青锦从今早下车开始便像吃错药似的,对她的态度不止一个级别的提升,心头虽有些疑惑却也绝不会轻易放掉讨好的良机。当下赶紧几口吞了糕点,一个筋斗翻身站到花五毛裸露在水面的背脊小鞍上。没有做作,没有扭捏,没有娇滴滴,落落大方中,一首欢快的民谣飞出。
想到就做,他立刻起身移
红罗唇边的笑愈发温润,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对面端坐的青锦。那个男人突然间犹如万年寒冰沈墨雕琢,微敛的清凌墨眼中幽光一片,似有一丝追忆,一丝自嘲,更多的是毫无转寰的嗜血决绝。
红罗抿唇微笑,二十几年来,他出远门的次数寥寥可数,以前是不能,後来是不想,再後来又是不能。万里河山之美远胜书卷上的描述,但若不是恋蝶在身边,他想他还是无心也无意欣赏。
红罗眉峰间的淡淡霾悄然散开,轻啜参茶,嫋绕的茶雾弥散进温柔宠溺的桃花黑眸,氤氲出片片水润,“是啊,恋蝶除了懒惰得可爱,这色也好得异常可爱。”
“呵,历来只坐过马拉的车,马拉船还是头一次坐。”红罗喝了口热气腾腾的参茶,嗅著夹杂芦苇味儿的水气,神情间是说不出的惬意和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