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在上坡,走了小半天难免体力不济,薛缪和陈幼雪都是气喘吁吁,两人停在路边休息时,薛缪说:“原来你老家也不在那里。”
那个他们读书,生活的城市。
“是啊,你也不是?”陈幼雪眨眨眼睛,“我还以为你是。”
薛缪说:“小学的时候搬过来的。”
陈幼雪想起来了,薛缪就是在小学时被发现并非人类,而是狐狸的。他问道:“你们小学该不会……也有养过一群鸡吧?”
薛缪正在喝水,听了这话,被水呛得直咳嗽,跳起来扫了眼周围的青山绿树,警觉地勾起了脖子,对陈幼雪道:“你该不会是暗中联系了动物保护组织,要带我来这里放生的吧!”
陈幼雪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薛缪不相信他,抓起背包背好了就要下山。陈幼雪追着他喊:“我没有!你回来!我就想带你见见我外婆!”
“我无缘无故见你外婆干吗!我早该猜到你有阴谋了!”薛缪跑起下坡来像飞,眨眼就甩开了陈幼雪一大段。陈幼雪心里着急,脚底已经开始踉跄却还是加快了步伐,一个没注意,脸朝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把他的脑袋摔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陈幼雪感觉脸上痛得厉害,却没去揉痛处,第一时间把眼皮上沾到的落叶泥土拍开了,凝神往薛缪逃跑地方向看。薛缪没在跑了,他站在下面,半个身子躲在一棵树后面看他,似是壮着胆子才敢问他话,说:“你……你还好吧?”
陈幼雪摇头,他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说不出话。
“你干嘛要我去见你外婆?!”
陈幼雪坐在地上和薛缪比了个手势,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他就想告诉薛缪,他没恶意,他没有要放生他,他想带他去看看抚养他长大的人,他孤零零住在深山里的外婆。他不知道薛缪能不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他还是很警惕防备地看着他,陈幼雪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他的鼻子大概摔断了,薛缪大概会抓住这个机会从他眼前逃开。想到这儿,陈幼雪的眼泪真得掉了下来。
“诶!你别哭啊!”薛缪却没跑,他慌里慌张地从树后面跳出来,迈着大步走到了陈幼雪面前,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就给他擦脸。陈幼雪吸着鼻子哭,这两口新鲜空气吸进去,他意识到他的鼻子没断,他这才敢去摸自己的脸。
“别摸啊!脏死了!”薛缪打开他的手,嫌恶地给他擦脸,一个劲数落,“摔了一跤就哭鼻子你还是不是男人!鼻子没断,也没破相,你着急什么啊!还不知道你这么爱惜自己这张脸!自恋狂!”
陈幼雪自觉失态,被薛缪埋汰得头都抬不起来了,默默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擤鼻涕。
“你鼻涕喷我手上了!”薛缪还在埋怨,“你们人类也太不爱干净了!”
“我外婆很喜欢小动物,你也会很喜欢她的。”陈幼雪咕哝着,轻轻说。
“希望你外婆比你爱干净!”薛缪把陈幼雪从地上拽起来,拍他的裤子,拍他的衣服,弄了自己一手的土,他更生气了,板着脸拿纸巾擦手。
“走吧。”陈幼雪没敢看他,在薛缪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已经够丢脸的了,还摔出了眼泪鼻涕,这脸真是丢大了,给全人类丢脸了!
陈幼雪越想越懊恼,给薛缪带路都提不起劲了,一路都是被薛缪催着往前走,太阳快下山时才到了他外婆家。
9
外婆家门口有个小院子,没有门,陈幼雪和薛缪走进去,外婆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闻声抬起头,看到陈幼雪先是一楞,但立即笑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就过来迎他。陈幼雪和薛缪说:“我没事先告诉我外婆,给她个惊喜。”
薛缪嘴巴甜,两人离得还远呢,就和外婆打招呼:“外婆好!”
外婆更开心了,她人很瘦小,皮肤很黑,头上绑着花头巾,穿一身藏蓝色的布衣服,腰已经直不起来了,步伐却很稳健,笑呵呵地到了陈幼雪和薛缪跟前,一手拉一个就把他们带进了屋。
陈幼雪说:“外婆,这是我同学,同班同学,薛缪。”
薛缪又是一声:“外婆好。”
他声音不大,竟拘谨起来,有些害羞的样子,与在山路上冲陈幼雪吹胡子瞪眼时判若两人,他还很客气,看到外婆进进出出给他们拿吃的喝的,他也跟着进进出出,连声说不用忙了,不用忙了,说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外婆就笑,把他按在椅子上,继续从厨房里往外拿糕点小吃。
“和你外婆说不用忙啦。”薛缪看着满桌的零食,小声和陈幼雪说,陈幼雪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吃软糖,笑笑看他:“喜欢你才忙前忙后的,荔枝味的,你要不要吃?”
薛缪瞅见外婆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又问:“那她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陈幼雪说:“外婆以前话很多的……”但他没继续说下去,低下头在水果软糖里挑挑拣拣。
薛缪没有追问,他拿出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下平安,陈幼雪看到他此举,就说:“这里没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