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只觉得后背扩散开来的疼痛真是要命，渐渐吞噬掉清明的意识、和感官。最后只记得然的表情这样悲痛，不就是弄脏了他的袍子么……

    然伸手轻轻替我捋过散乱的头发，动作那样自然而处于本能一般；却又在触到我脸颊皮肤的瞬间如同从一个须臾的梦里惊醒，猛地收回了手，连眼神里的光也消失不见，

    “拜托你，”我伸手拉住然的衣袖，用上了几乎是自己全部的力气，“拜托你……他不能死掉……他说过……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

    这个小气又洁癖的家伙，一点也没变。

    他说。

    “可是……”

    “钱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说完，放开了钱小姐的手腕。

    “好、好吧，哼……这次就先放过你！”钱小姐一跺脚，转过身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离，我说过，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是“大不了痛个几天”好不好，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痛！！！！

    喉头漫上的腥甜味道猛地冲口而出，脏污了然漂亮的白色袍子。

    空白的时间似乎比我想象得更加漫长，待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呆住。

    他的眼神或许不是我的错觉，就如同很久之前的那个下午，阳光透过窗檐进屋内，然好看的侧脸也随之融化在这暖艳艳的阳光中，倒映在我琥珀色的眼睛里，他说“唉……受不了你，荡个秋千都不安生。”

    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一声响，什么冷风什么月亮什么钱小姐诡异的表情奇快的身手，现在占领我全世界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痛牢牢捆缚着整个脊背，余光瞥到钱家小姐踱着缓慢的步子一点点接近，高高扬起手，目光反着银色月光，看起来宛如暗夜派遣而来的使者，主导着死亡、恐惧的使者。

    很久以前的然在阳光下的脸，和现在的脸渐渐地重叠在一起。

    “……”然缓缓地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他始终捕捉着我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淡淡、看不出端倪。

    不安生。

    “可是……”

    然的衣襟飘飘荡荡，然的黑目里冷漠得一丝温度也没有，然紧紧地捉住了钱小姐想要劈向我的手掌，他嘴里清浅却清楚的声音，一字一句：

    不安生……

    “暮。”然打断她的话。

    听到空气里又是一声迅猛攻击动作带起的“唰”一声，我紧紧闭起眼，等待着随即而来又一下爆炸般疼痛，心里自嘲地安慰自己：再痛不过如此。

    “唉……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用背去接别人的全力攻击，若是我再不赶到，你又要如何……？”

    “……真是不安生的姑娘……”

    “我说过吧……”她脸上此刻的表情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悲悯而善良的，轻轻缓缓，“不要……不要动我的……桐木。”

    我心里想。

    “诶？”钱家小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好，”然的眉头皱得死紧，让他的脸上仿佛带了一种悲痛的表情，“我答应你。我会救离，我会……”

    我缓缓松开握得牢牢的左手，现出里面的桐木，完好的花瓣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幽香气，上面的温暖直透人心，我却渐渐地感觉不到……

    本该是冰凉刺骨的声调，可是为什么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这样地暖意融融？他虽然对着钱家小姐说话，但是那墨色深如黑夜的眼睛却牢牢地盯着我，疼痛模糊了我的判断力，

    “……”我还是沉默，看着他似乎揉进了温暖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是真的么？他眼睛里面的光芒和热度，难道不是暗夜里月亮造成的错觉么？

    夜深人静(二)

    “手腕好痛……兮风……”钱家小姐就像突然变了个人，这下皱起了可爱的眉头，娇嗔着对着紧紧捉住她手的然撒娇。

    “我知道，”见到他眼中潮水一般退却的情绪，我喉头的甜腥似乎更加重，渐渐地快要克制不住，“但是离很需要这个……给他服下去，和上我的血、给他服下去。”

    “……”我不说话，疼痛让神智尤其清醒，喉头的甜腥渐渐清晰，却被我用力压下去。

    ……

    左手心的桐木温暖如斯，带给我信念和坚定下去的勇气：

    “暮公子。”然依旧看着我，对钱小姐的语气淡漠疏离，纠正着她的称谓，“天色不早了，钱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

    ……

    “……不要动。”

    “拜托你……然。”

    大概是痛过头了吧……我想，竟然连心口都翻起了些微的酸痛；那样的然，那样对我说话的然、温润地对着我的笑的然，还会回来么？我几乎是贪婪地盯着然看，生怕自己若是再开口，就会让这样的然在我面前突然消失。

    “你伤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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