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又一片,后面的士兵踩着前面的尸体再度杀上去。喊杀声、哀号声连成片,两边军队杀红了眼,居然没什么人看见羲岚偷偷溜到睢阳南门外。南门外是前些日子的修罗场,门前一堆尸骨。花子箫站在死人中央,守着一道由地面射出旋转的金光,似已等候多时。见羲岚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踩过来,花子箫给了她一把刀:“这个结界能对神仙妖鬼造成重创,唯独未对凡人设防,也算是魔族轻敌罢。你记得用这个斩去修罗金兰的束缚。”
羲岚接过那把宝刀,看见那金光结界下方刚好有个死人,吞了口唾沫,闭着眼踩下去,但脚还没碰到尸体,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走。再度进入的世界阴冷幽暗,一条箭一般的长径犹如黄泉,铺满白骨与鲜血,直通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她打了个哆嗦,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走着走着,路上的鲜血与白骨越来越少,反倒逐渐被金色的兰花代替。在道路尽头,千万修罗金兰盛放之处,有一个人被枷锁禁锢,双手张开,与身体拉成十字,头却沉沉地勾着,长发也倦怠地垂下,发尾因异界空气轻微悬动。羲岚心中一凛,朝他飞奔而去:“逸疏!!”
听见熟悉的声音,逸疏缓缓抬头,却连露出意外眼神的力气都无,只是嘴角勾了勾。他每有一点细微动作,那些缠住他的藤条便会收紧,源源不断地榨取他的仙力,四周金兰因此变得更加夺目。羲岚用子箫给的刀斩断他身上的藤条。解开束缚,他滑落在地。见他嘴唇苍白,浑身上下都是干涸的血迹,羲岚难过得快哭出来了,捧着他的脸道:“逸疏,你保持清醒,我这便驮你出去。”
他双目空洞,碧色的眸子也暗淡无光:“逸疏是个负心人,不配得到夫人的痴心。而我更只是负心人的影子,是夫人用千丈幻毫绘制的一幅画……夫人为何要这样傻,如此费心来寻我……”
羲岚用力摇头:“我知道你不曾负心。一切都是误会,让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误会又如何,错了便是错了。是我背叛你,是我让你守活寡直到一生终结。即便你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也有错啊。当年你当上仙尊,是我太幼稚,又太顾及自己那点尊严,跟你瞎说什么我想嫁给子箫。我若不这样讲,即便你忘记了一切,也不会闹到最后的局面。而且,你看,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如今这样……若不是为了救我……”想到逸疏的寿命与仙元,羲岚心酸得几乎说不下去,“不说了,我们扯平了,好吗?”
“你都不懂。即便到现在,我还是不能记得我们曾经心意相通过。我只记得我是如何伤害你、远离你,又是如何永远失去你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一年而已。你不记得当初我们心意相通,我们再重新开始就好。”说罢,她捧着他的脸,将嘴唇贴上他的,又退回来认真看着他,“现在,你可知道我爱你了?”
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逸疏的眼眶也红了。他喉结动了动,喑哑道:“我也爱你。”
“我早知道了,拆穿你,你还不承认。”
逸疏悲哀地笑了起来:“岚岚,你太傻了。我根本无法给你未来。上次是你成亲的日子,现在又是我最想见你的时刻,你总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要我以后该如何……”
羲岚笑得比他灿烂,泪珠在眼中星子般闪亮: “打住,别说晦气话。我们还会有很美好的未来,不要放弃。想想你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是我,你的妻子羲岚。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一起努力,好不好?”
逸疏僵了僵,只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抱入怀中,深深呼吸着她发间、颈项的气息,再也不愿放手。羲岚本来是开心的,眼泪却大颗大颗滚下,后来放纵自己在他怀里哭出声来。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抱住她,告诉她,他一直在。
她想起潼关失守后做的摇光山之梦。原来,梦里的她如此娇气,不是因为回到少女时代,而是因为在逸疏身边。现在重见逸疏,她和那时没什么区别。
把逸疏从封印中救出来,花子箫与他们叙旧了半日,便回到了鬼界。羲岚把逸疏带到驿馆休息两日,待他体力恢复些,准备与他出发回行在。临行前,逸疏进入睢阳城与张巡见了一次面,让张巡把尹子奇打残,万不可杀死。张巡好奇缘由,但想到提议者是邢少师,也未多问。
回到灵武后,听闻邢少师回来,天子不胜欢喜,军营士气大涨。但只有羲岚和逸疏自己知道,他只是一个幻影,寿命比凡人还短。此次被紫修禁锢,仙力严重折损,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生命力会越来越弱,不知能支撑到几时。凡人只能用千丈幻毫变化出一次实体,羲岚不再是仙体,不可能再画出无数个逸疏。所以,他们只能争分夺秒完成最后的使命,助朝廷平定安史之乱,阻止魔族入侵中原,再寻得令逸疏幻影延长寿命的方法。
这个节骨眼儿上,有敌军阵营消息传来:安禄山病危,立安庆绪为太子,并让他即刻继位称帝。朝廷派遣的密探调查得知,其实安禄山已死。因为安禄山偏心段氏的儿子,总有废长立幼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