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那句话其实很愚蠢——他明知道封霄是他们父亲的私生子,还强调自己嫡子的身份,这何尝不是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讽刺?是死到临头让他神经短路,还是……他是故意的?
他希望封霄愤怒,不这么轻易地杀了他,然后给自己留存一线生机?
会是这样么?
安安的眸光骤然一凛——封刑,他根本是一头无比狡猾的狐狸!她仰起脖子,晶亮的目光落在封霄脸上,她的男人神色冷漠,薄唇勾起的浅笑十分优雅,就像一个正统的中世纪贵族。
很显然,封刑的伎俩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扬起的唇角森然含笑,嗓音低低的,沉沉的,竟然十分地轻柔温和:“封刑,你不知道,你的命对我的田安安来说有多重要。”
封刑脸色微变,却并没有被轻易看穿心思的狼狈和窘迫。他微微抬起下巴,璀璨的眼眸毫无所惧地与封霄对视,平静道,“愿赌服输,既然我当初敢回来,就有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动手。”
封霄黑眸冰冷地注视着他,淡淡道:“如你所愿。”
话音落地的同时,安安明显感受到,他握住她双手的十指略微收拢。晶亮的大眼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色,电光火石之间,“砰”的一声轻响已经乍起。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当扳机真的扣动的瞬间,田安安还是被吓呆了。她眼睁睁看着封刑深邃的眼睛闭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在沙发上重重一震,然后歪倒下去,仿佛一颗参天笔直的乔木,应声倒地。
落地窗外的无数封家人的目光,都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死了……他死了?
安安惊愕地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就在几秒钟之前,自己的双手开枪,结束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尽管她知道他该死,尽管她知道,他必须死。
恍恍惚惚中,她听见封霄的嗓音在空荡荡的会客厅里响起,像一个最后的宣判,冷凝而沉稳有力,朝耳麦道:“告诉所有人,封刑已经被夫人就地格杀。”
高度紧绷的神经在刹那之间松懈下来,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间,蓦地天旋地转,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黑暗。
封霄将她软绵的身子一把抱起,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别墅大门。徐梁和罗文神色凝重地迎上来,视线在昏过去的田安安脸上流转一遭后,抬起,看向封霄,神色恭谨而严肃:“先生。”
两人的目光看向会客厅里的黑色沙发,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抱紧田安安,迈开大步走向停在庭院中的黑色轿车,眼也不抬地沉声下令:“封刑的尸体,带走。”
当一切风浪平息时,弥漫在夜色之中铅云终于不堪重负,电闪雷鸣之后,落下了豆大的雨滴。连绵成串,珠玉一般簌簌落下,冲洗着整座山头,整个世界。
深秋以来,第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就这么不期而至。
喧嚣的B市在大雨的冲刷下焕然一新,仿佛一切黑暗与罪恶都会被冲得干干净净,日升月落,再重新到日薄西山,太阳和星月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亘古不变的规律,送走旧景,迎来新生。
距离田安安昏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封宅主卧的黑色大床上,白皙娇小的女孩儿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略微苍白,秀丽精致的眉目无意识地紧皱,像是陷在一场梦魇当中。
私人女医师来过,诊断的结果并无大碍,只是高度紧张之后神经不堪负荷,所以才会陷入久久的沉睡。她身上虽然有多处淤青和伤痕,但是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封霄沉默地坐在床边,微凉的指腹一遍遍地抚摩她柔滑的脸颊。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清洗身体,手腕上的淤青,甚至脖子和耳后的齿痕,都像是一记重拳硬生生打入他的心脏。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封刑,为达目的,封刑一贯无所不用其极。
很显然,他那位兄长曾经试图染指田安安,最终没有得逞。
封霄可以想象,面对封刑,她是做了怎样激烈的反抗,才能保住清白。
他薄唇紧抿,低头在她的眉心处落下重重的一个吻,然后起身,脸色阴沉地走出了主卧房门。下楼梯,径直走向封宅的地下室。
与往常的冷清不同,地下室里端立着两个面容沉肃的高大黑衣男人。端着突击步.枪,神色冷漠地立在地下室最里侧的密码门前。罗文捧着一个游戏机坐在单人沙发上,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顿时恭恭敬敬地起身:“先生。”
封霄表情冷淡,冷冽的视线落在那扇密码门上,低声道:“醒了么?”
“四个小时前,麻.醉枪的药剂就已经过了。”罗文恭谨答道,“他十分安静,醒来之后没有请求过见任何人,也没有要求食物和水,甚至没有说过话。”
封霄淡淡嗯了一声,罗文往旁边让开一步,密码门的两个黑衣人低低地喊了声先生,随之,其中一个转过身,快速地在密码锁上按下一串数字,锁“咔哒”一声开了。高大的黑衣青年推开房门,恭恭敬敬地比了一个手势。
光影一闪即逝,房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