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你若愿意跟着,便跟着吧。”他语气虽一如既往的淡,话中的意思却不啻为一道惊雷,让齐云惊住,随后涌上来的是柳暗花明的狂喜。
“只有一件事,唯我穷尽一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
顾微言肌肤胜雪,一双黑眸霍然抬起,如嵌在冰雪中的黑曜石,越发显得冷凉幽暗。
“云儿,你可愿助我了却此事?”
“此事一了,便再无羁绊,天涯海角,相伴而行,也未尝不可。”
齐云如坠梦中,郑重点头:“你说。”
“我出生在当朝杏林顾家……”顾微言清凉如水的声音缓缓流淌在这个寂静的山洞中。
“父亲是当朝杏林顾则宵。我六岁那年,父亲因为毒害太子的罪名入狱,紧接着顾家满门抄斩……”
齐云有些愣怔,顾微言从未同他说过这些,就连洛横舟也从来不提这些事,他从来不知,原来师父出生名门。
顾微言一点一点讲着那些如鲠在喉的过去,那些黑暗的、颓败的过去,那些如同他体内入骨的毒一般让他身陷泥淖夜不能寐的往事,每个字都是撕开了血痂,露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的调子几近平稳,讲到那一夜他得知顾家灭门的真相,身中剧毒仓惶出逃,语气仍是极为平静,只是双手却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齐云双拳紧握,全身紧绷。他踏入江湖这些年,历经多少血雨腥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崖山上不知世事的少年,然后顾微言的叙述依然让他震惊。期间丑恶的欲望,种种卑劣的手段简直让人心惊。
那个在无边暗夜中怆然独行,举目四望无一人可依,号啕大哭流尽毕生眼泪的孩童,映入双瞳,也映入他的心底。
顾微言骤然一暖,已被拥入一个怀抱,他紧贴在齐云宽厚的胸前,冰凉轻颤的身体似被他温暖的体温熨贴。
齐云语无伦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对不起,师父……我、我不知……让你想起这些……”他将顾微言拥得紧紧的,仿佛想要凭借这样的一个动作为顾微言驱走心中的严寒和阴霾。
“想起?不,这些事牢牢刻在我的脑中,流在我的血液里,无一日能忘。”顾微言轻声道,“我每时每刻都想着如何手刃仇人,哪怕为此付出我的命。”
齐云双臂一紧,声音低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微言闭上眼,问他:“那你可愿为我报仇?”
“好。”齐云轻轻用唇碰了碰顾微言的额头,“龙蛇岛事了,我便帮你报仇。”
顾微言呼吸一窒,心中有个声音却在大喊:“他答应了!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二十载恩怨,终将清算得干干净净,血海深仇,终能报复得彻彻底底!
还有什么能比死于自己亲生爱子的刀下更让人解恨呢!
那两个狗贼临死前的样子,光凭想象便觉得大快人心。他痛苦难安了半生,终能期待一个宁日。
他想的太过投入,竟没有避开齐云的亲吻。
齐云只觉得向他吐露了过去的师父和之前有了些微的不同,从未有这般柔顺。他抚着顾微言单薄的肩背,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悦:“等到所有事情了却,我便和你远走高飞,到时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去江南或者回崖山都行……”
青年眼神清澈,含着热切的光,面上充满兴致勃勃的希冀,顾微言撇开眼,心中忽如其来一丝惶然,然而只一瞬,这一点莫名的惶然便掩盖在滔天的仇恨中了。
两人在洞穴中又休息了一日,齐云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他身强体壮,内力深厚精纯,是以恢复得较快。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因此立刻准备动身。
八斋果生长在阴湿地方,洛横舟根据崖山禁地内的碑文得知,龙蛇岛上只有一株八斋果,就生长在内岛的祭坛上。
齐云养伤的这几日已经把那卷薄薄的地图翻来覆去研究了遍,此时对岛上的地形也了解了大概。他沿着之前确定的路线前进,沿途有一些陷阱被他一一破除了。这些陷阱并不像是近期布置的,有一些半隐半露,已腐蚀了大半。
两人惊疑不定,一路行来,无论是外岛还是内岛,都未见一人。当年谷之卿率领余下的曼陀罗教众回到龙蛇岛,这些教众的后人都到哪里去了?
越接近神殿,景色越是荒凉颓败。随处可见坍塌的石柱和石壁,上面长满了青苔杂草,不知已荒僻多少年月了。
齐云登上其中的一处高台,举目四望,发现下方一个陡坡,陡坡下是一处宽大开阔之地,地面已被侵蚀得坑坑洼洼,到处是一洼洼的积水。尽头便是巍峨的神殿大门,巨大的石柱拦腰折断,断裂处的尖角矗立,无言地指向天空。坍圮的神殿深处露出高高的祭坛一角。
齐云利落地跳下高台,朝顾微言伸出手去:“师父,我已望见祭坛,随我来。”
顾微言犹豫了一瞬,将手放到齐云手中,齐云笑了起来,炽热的大手紧紧握住顾微言微凉的手,携着他小心地下了陡坡。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旷地上空,踩过水洼时“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