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了。
此时宫殿里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出太后情绪的失控,似乎当楚王说出“遗诏”的时候,太后就处于暴怒的状态,一时心里对这封遗诏的内容更好奇了。
赵元益让桂圆公公将楚王手里的漆盒呈了上来,这漆盒赵元益是认识的,他曾在父皇那里见过,如今出现在楚王叔手里,必然是父皇在世时便安排好的,他一直以为楚王叔对遗诏一事不知情的,却不防,父皇还是对楚王叔有交代的。
可见父皇对此事的重视。
赵元益打开漆盒,里头是两截黄帛,一一展开,等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背部不由僵住。
沈太后沉声喊道:“皇上!”声音里有隐隐的警告和愤怒。
赵元益有一瞬间的茫然,本能地侧头看向了母后,父皇竟不愿意与母后合葬,父皇竟然知道母后会失诺。
底下的楚王再次恭声道:“请陛下宣读先皇遗诏,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赵元益猛然间想起昨晚阿宝问他站在哪边的话,他说站在父皇那一边,可是父皇不仅站在沈溪石那一边,甚至是要置母后于危境的。
如果父皇知道,母后为了这一封遗诏,而灭了他最信任的顾家满门,怕是也会容不下母后。
赵元益握着遗诏的手微微攥紧,看向了底下面容淡然的沈溪石,正一心一意地给顾言倾挑着鱼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联。他一把提拔上来的亲弟弟,已然当得起一个王的称号。
在皇弟和母后之间,赵元益一直是中立的态度,只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并且要以如此决裂的姿态撕开这层伪装,却是赵元益不曾想到的。
他这一瞬间甚至在想,当初沈溪石在西北兵败于拓跋申,是不是有意为之,是不是为了这一天而蓄谋已久,一个不得不反抗的境地,一个他这个皇兄也不得不正面这场冲突的境地。
“沈溪石,近前来!”
话音刚落,身侧的沈太后突然起身夺赵元益手上的黄帛,赵元益微微侧身,没有给沈太后抢过去,厉声吩咐沈太后身边的嬷嬷道:“母后身体不适,扶母后回宫歇息!”
“皇上!”沈太后怒睁着双目,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一手推上皇位的儿子!
赵元益眉目清冷,扶着太后的嬷嬷浑身一个颤栗,忙劝着沈太后:“太后娘娘,奴婢扶你回宫吧!”
沈太后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嬷嬷,愤怒的脸倏地平静了下来,一双瑞凤眼有些阴沉地看着赵元益,“不急,等皇儿将遗诏宣读,我再回宫。”
“母后!”赵元益轻唤了一声,身为人子,他并不愿意看着母后在这大殿之上难堪。
沈太后不为所动。她知道,她站在这里,也是对皇儿的一种威压,她多年养育之恩、母子亲情的威压。
可是沈太后不知道,早在她为了明远伯府要走了永庆军,为了明远伯府让他舍了沈溪石和林承彦之时,或许在更早的,她为明远伯、魏国公、徐参知做后盾,与他对垒的时候,这份母子亲情,已经日渐稀薄了。
特别是眼下他期盼多年的皇子出生,他已经不能允许任何人凌驾在他之上,操纵他的江山。
沈溪石轻轻握了下言倾的手,低声道:“不用怕!”
顾言倾回握了他一下,示意他放心,看着他走到大殿中间跪了下来。
赵元益将遗诏交给了楚王,“王叔宣读吧!”说着,也跪了下来,满殿的人,除了沈太后,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儿元益,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江山社稷皆付与尔,唯有二事,朕心忧系,现一并交付与吾儿,明远伯府三房庶子溪石乃朕与沈婕妤之子,待沈溪石及冠,封为周王,或未及弱冠而夭,追册皇太子,斯祖宗来体制也。贵妃沈氏背誓,不得与朕合葬。钦赐!”
“先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殿中众人尚在被天雷炸得外焦里脆中,本能地山呼万岁。沈太后已然目眦欲裂,阴狠地望着底下沈溪石的身影,涂了淡紫色口脂的唇瓣吐出了一个“孽种!”再望向皇上,目里一片猩红,她想不到她的皇儿会如此狠心,在这大殿之中,让他的母后颜面尽失。
“皇上,你当真是老身的好皇儿!”沈太后突兀地笑了一声,无视大殿之中尚在跪拜中的众人,朝大殿门口走去。
她的身姿挺拔,由一旁的嬷嬷扶着,重台高履缓缓地向外迈出,行动间并不曾因为先帝的遗诏而受影响,头上的九龙六凤冠上的宝石和珍珠折射着大殿内灯火的颜色,耀眼得让人刺目,这是先帝的沈贵妃,当今皇上的生母康端孝敏太后最后的辉煌。
升平楼的大门被打开,漆黑的夜里,回廊上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大殿里又响起一片“恭送太后娘娘回宫!”
顾言倾想,下一次他们这般山呼的时候,该是太后娘娘驾崩的时候了。
宫宴的下半场,许多大臣向沈溪石祝酒,便是皇上也赏赐了沈氏夫妇二人两樽酒。
魏凝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