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也频频忍不住。
微风将盖头轻拂,鸾枝揪着手帕迈开步子。那脚下的火盆孳孳燃烧,耳畔欢呼声高低起伏,她心思来来又去,竟好似又看到那个死去了的执拗少女,她亦穿一身红艳隔着火苗在看她,笑盈盈的:又做新娘了啊小桃红,恭喜恭喜。
一转身,魅影顷刻又消失不见。
鸾枝的魂魄便被她勾去,忘了此刻应是在醉春楼的红台之上,还是在那座阴森森的百年老宅。眼前忽而是凤萧一袭黑衣冷漠的背过身去,忽而是那轮椅上傲然清奇的少爷,她把眼睛一闭,不知今昔何夕地跨了过去……
一头跌进沈砚青的怀里,闻见那熟悉的淡淡药草清香,魂魄方才回还过来——这便是她半生的倚靠了,她把他脖颈环住,再舍不得松开。
依着规矩,本是要夫妻二人牵着红绸同去正堂。喜婆兜着手儿想要上前提醒,沈砚青却摆手制止,一径抱着鸾枝穿门而入。
舍不得她多走半步路。
“哦——哦——新郎新娘拜天地咯!”一群孩子淘儿纷涌过来,春画连忙叫丫鬟把喜糖个个分发。
沈家二爷这次出手阔绰,那喜糖档次也高,倘若运气好,还能捡着散落的小红包儿。一时间大门前熙熙攘攘,好一片荣华热闹。
“懿旨到——”忽然一道尖高的嗓音打破喧嚣,一纵宫中太监着紫金常服浩浩荡荡拾阶而上——“念扶柳镇之女谢鸾枝,嫉恶扬善,勤勉柔顺,温良聪敏,哀家甚感欣慰,特赐封为福鸾郡主;其母朱秀贤良淑德,克己守道,亦赐封七品命妇。钦赐——”
把懿旨递给鸾枝,又顺带呈上一只精雕琉璃小盒:“恭喜郡主,这是太子妃娘娘着咱家捎来的南海珠子。”
“谢太后恩典,恭祝娘娘千岁!”夫妻二人连忙双手接过,叩拜谢恩。
一众看客愕然静默,艳羡之余,亦赶紧个个磕头伏地:“太后、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自此身份便再瞒不住,如意粥铺的生意也被带着蒸蒸日上,二月底的时候鸾枝便把铺子扩大,加盖了一层,又请了师傅重新装修。
忙了一个月,眨眼春天便来了,绿叶吐出新芽,元宝和如意亦学会了坐和爬。大中午的不肯睡觉,姐弟两个舞着小摇鼓儿咚咚吵闹,气得鸾枝抱起元宝打了小屁股两下。
不打姐姐就打弟弟,元宝可委屈,呜哇哭着找爹爹。
鸾枝没有办法,只得把姐弟两个抱到小车子里,推去前院找沈砚青。
那前院厅堂里正自安静,透过稀薄的阳光,只见右侧上坐着一名清瘦的蓝衣男子,二十一二岁年纪,背微有些弯,说话声音低而踌躇:“病得昏糊不清,整日个尽念叨着二嫂和两个侄儿,怕是拖不了长久了……二哥你看是不是……”
一边说话,一边尴尬地抬起头来笑。那俊秀五官,依稀可见从前桃花荡漾。鸾枝步子微微一顿,晓得是三爷沈砚昭来了。
默了默,依旧推着小车子轱辘轱辘走进厅堂。
(2)
许是听见动静,沈砚邵回头看过来。见鸾枝着一抹海棠春裳迎面走进,连忙拍拍衣摆起身见礼:“砚邵见过福鸾郡主,请福鸾郡主安。”
半年多不见,消瘦了许多,依旧是从前那张桃花俊俏脸庞,不过风流浪荡看起来却已收敛得差不多。态度很是谦恭,抬头看一眼鸾枝,见她气色娇好容光明媚,与从前老宅中的鬼媚简直判若两人,心中喟叹却不敢多看,连忙又低下头去看孩子。
“呃呜呜~”元宝如意却不认识他,小手鼓儿摇得咚咚响,直往沈砚邵俊脸上打。见他想躲又舍不得躲,忍不住好玩得咯咯笑。
“瞧这淘气的,又不乖了。这是三叔,不能打。”鸾枝拂开姐弟两个的小手儿,对沈砚邵笑了一笑:“是三爷来了。家里头还好吗,怎么带了这许多东西?”
沈砚邵回头看了看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礼物,谦恭陪着笑脸:“哦,前几天南边一亲戚走访,送了几只红心柚,比橘子好吃,味道真心儿好。梦娇馋得直哭,老太太舍不得给,就记着二嫂爱吃酸,特地叫三弟给捎了几盒子过来。另外还有几支东北的灵芝补药,说是给二嫂补补身子。”
半鞠着腰拱着双手,头也不敢多抬。看来这半年多倒是真的改头换面了不少。
眼前一瞬闪过自己被祈裕绑架时,老三见死不见的那副仓惶画面,鸾枝微有些恍惚,又立时回了神:“呀,怎么好难为小孩子?一会走的时候捎两个回去。我打小就在南边长大,那些水果没少吃,不惦记。快坐下说话吧。”
把小车子推到沈砚青跟前,佯作嗔恼地蹙起眉头:“看被你惯的,大中午的不睡觉,哇哇哭着找爹爹,怎么哄都不肯听。”
“咯噔,”元宝把如意的小手鼓儿晃地上去了,如意探着身子想去拣,拣不到,瘪着小嘴巴委屈地看爹爹。
沈砚青便把如意抱进怀里,凤眸含笑地凝着鸾枝道:“必然是又被你打了屁股。这样小的孩子,总凶她做什么。如意说是与不是?”
一边说,一边把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