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前,拖长着声调,开始宣读傅太保所起书的罪状。
“身有大疾,欺瞒皇天后土——”
“血脉偏废,先帝九服内侄——”
“为君失道,庸政苛民薄国——”
每念一道罪状,李素的眸色便愈深一分。
他知道,成败皆在今日放手一搏。最大的变数,便是霍家。为了拖延住霍家的脚步,不让霍天正搬来救兵,他李素可是做足了准备才发难起事。
一月余前,淮南王的书信便已千里传至了大燕国,摆在了五殿下魏池镜的案上。
今日,魏池镜恐怕会带兵突袭鹤望原。就看那霍天正在抵挡大燕五殿下的同时,还能不能分神救下京城之中这位被他亲自扶上帝位的小皇帝了。
罪状宣罢,李素拔剑出鞘,以剑锋指向那微思门,喝道:“攻下宫城!”一声令下,众将士便浑身血脉沸腾甭张,怒吼着朝微思门涌去,如一片黑色的波浪似的。
李素策马缓进,唇边挂起一抹阴冷笑意。
李延棠欠他的东西,他迟早有一天要拿回来。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泛开,日头高升而起,驱逐了京城的雨意。可从云后露出的阳光,却并不能扫开满京的阴霾,百姓们依旧在家中闭门不出、瑟瑟发抖。
战况比李素要想的好太多。
这宫城之内,有五道宫门,过了五道宫门,方才是真正的内宫。不知为何,这李延棠驻守宫城的军力极是虚弱疲累,稍一进攻,便丢盔弃甲地逃跑。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是捷报频传,玄甲轻军已攻至了第三道门处。
“王爷,那李延棠精通文墨,是个文人,于带兵打仗一事上,当然不行。”身旁的副将连忙讨好道,“这宫城,想必马上就会是王爷您的了。”
李素却并不露喜色,只是疑道:“李延棠为人谨慎,定然不会犯下这等倏忽,小心有诈,不得疏漏。”
副将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有些讪讪,连忙道:“王爷说的是。”
玄甲轻军已冲至了第三道宫门,在这名为“长安门”的城楼下与宫城的守军缠斗了起来。这宫门本是四四方方、四面皆可进的地方,如今便似一道小笼子似的,把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囚在这里。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耳际,鲜艳血痕流遍砖石。
这么大的动静,便是身处内宫,也不可能听不到。内宫之中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多有乱了神的,他们不急着往外跑,只是纷纷去了西宫,想要借太后娘娘护一下自己。
若说有哪儿的人镇定自若的,那便是清凉宫的人了。李延棠坐在案前,听着模糊隐约的砍杀声,自顾自地下着棋,与自己对弈。他手持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上,口中叹道:“朕的棋艺,到底是比不得霍右相。”
胡将军奉命守卫圣命,此刻,他立马拍须溜马道:“陛下的棋艺已是天下无双。”
李延棠笑了笑,撩起袖口,问身旁的宫女:“小郎将在做些什么?我叫她今日起迟些,最好一觉睡到天暗,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
宫女答道:“回陛下,方才派去的人说小郎将还未曾起身呢。”
“她若知道外头在打仗,定然会按捺不住,要冲出去代朕打仗。”李延棠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连日大雨,朕的双腿不大能行动,只能差个人去瞧她了。青梅,你去一下小郎将宫中,告知她不必慌张,凡事皆有朕在。”
宫女领命,退出了大殿,朝着江月心落榻之处去了。
她走到一半,忽被人唤住了。
“青梅姐姐,青梅姐姐。”李延棠的贴身内监王小六对青梅道,“你可有空?这封信,烦请带给西宫那头的金鸳姐姐。”
便是青梅被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江月心那头已发生了极是可怕的变化。
“你说什么?!淮南王的士兵要打进皇城来了?”
宫室之中,江月心双手撑桌,倏的站了起来。她惊诧了半晌,问面前的江亭风:“哥哥,你此话当真?这京城之中的守备,真的撑不住了?”
江亭风面色严肃,道:“为兄瞧着,正是如此。淮南王的军队已破了第三道宫门,若非是陛下有意放纵,那他定然会攻下宫城。届时,陛下都……”
江月心的心脏,嗡的震颤了一下。
帝位争夺,自古皆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若是阿延落败了,他在李素的手里,又岂能落得个好下场?!
这绝不可以!
“哥哥,你可否将帮我?”她立即蹙了眉,果断问兄长道,“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宫城陷落。”
“心心,你莫不是……”江亭风瞧见她满面坚毅,又露出了旧日征战沙场的神色,心底不由微惊,“要上阵破敌?”
“正是如此。”江月心点头,语气愈发坚定,“烦请哥哥借我盔甲武器。”
她仰起头来,双目灼灼生辉,叫江亭风无法拒绝。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是执拗的,若是打定了主意,她是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