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的用手指捅了捅我,示意我话不要说得太重。
我看了秦箫一眼,继续说:“再说爸妈。虽然爸现在记不清事情,糊涂了。但吃喝拉撒下不能糊弄。他糊涂,你不糊涂,邻里邻居的不糊涂。你咋对父母,邻居们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你是啥人,人家心里也都有数。别以为爸不说,妈不说,就不会有人说。你从小长到在,你惹了多少篓子,爸给你堵了多少窟窿,我给你擦了多少屁股,你比谁都清楚。现在明月还小,但孩子都是有样学样,你咋对爸妈,她将来就会咋对你。”
“那不能。哥,你咋把我说得跟个坏人似的。我就算是混蛋,也不能对咱爸妈犯混。”弟弟被我说得没了底气。
“咱哥俩从小长到大,你啥样我最清楚。我啥脾气你也知道。别到时候惹得我翻了脸,你要怪我。”
母亲见气氛有些凝重,连忙催促着大家吃饭。父亲一直在一旁听着,谨慎的问我:“老师,我那娃又惹事了吧?等他回来,我好好揍他一顿!你别生气。”
“没惹事!夸他听话呢。”我笑着对父亲说。我多少有些辛酸,很多年没有和父亲这样心平气和的坐着面对面说话,而这次我却是以另外一种身份和他交流。
父亲吃饭用筷子很不方便,吃到最后干脆放下筷子直接用手去抓碗里的面。母亲见状马上制止。开始挑起自己碗里的面喂父亲吃。父亲吃了两口,脾气上来了,推开母亲的筷子,重新用手抓着吃。母亲脸露难看,看着我。我把椅子挪到父亲身边,端着碗喂父亲吃面。他安静的看着我,不肯张嘴。我小声说:“听不听老师的话?你得好好吃饭!来,张嘴。老师喂你。”父亲小心的吃着我喂给他的每一口面,直到碗底见光。他才说:“我吃饱了。谢谢你啊,老师。”
饭后弟弟两口子重新回菜摊上去干活,我和秦箫陪着父亲在院子里晒太阳。父亲看着秦箫,慈祥的笑着说:“这小伙子挺不错的。”秦箫被父亲说的有些羞涩,对我说:“谁说爸糊涂了,你看爸多明白。”
“少臭美。”
父亲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慢慢的摩娑着,慢悠悠的对我说:“娃儿。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吧。你老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日子再长些,就真的记不得了。”我看着父亲,发现他的眼圈有些发红,看我时的表情也和吃饭的时候不一样。
我确信父亲现在是清醒的。
我马上点头说:“我多住几天。爸,你好好看看我,千万不要忘了我长什么样。”
父亲把头侧向秦箫,拉起秦箫的手把我们俩个的手叠在一起放在他的手心里,说:“你是个好娃。以后我娃就交给你了。他一个人不容易。”
“爸,我答应你!”秦箫郑重的对父亲说。
父亲点点头,身子向后靠在椅子背上,眼睛微闭,嘴里哼着他熟悉的秦腔。
阳光暖烘烘的照着我们父子三人,一切显得那么祥和自然。父亲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像被风雨侵蚀过的土塬,沟沟壑壑里藏着的都是岁月苍桑。很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挨着父亲坐着,也难得有机会这么仔细的看他被晒得枣红色的脸颊。
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擅言谈,脾气火爆。走路办事雷厉风行,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和村里朴实的男人们一样,扛着家庭的重担,脊背被时间一点点压弯,却还倔强的坚持着,守护着自己的妻子儿女。
父亲的眼角慢慢的渗出一滴眼泪。我想伸手去擦,又害怕这难得的恬静时光被打扰。任由那颗泪珠被时间带走。
等到父亲再睁开眼时,又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问我们是谁?吃饭了没有?我和秦箫无奈对视,心里一番酸楚。
天色将晚的时候,我们向母亲告别。母亲深知留不住我们,只好说以后经常回现,现在你爸记不清事了,就不用担心他会发脾气。临走,母亲又在厨房里拿出一罐炒好的肉臊子塞给我,让我带回西安慢慢吃。
整个下午我们陪着父亲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就在厨房里忙乎着准备这些臊子,只因我聊天时无意间提起秦箫和他爸爱吃臊子面。最后母亲还略带遗憾的说秦箫的父亲离得太远,要不也能给他带回一些去尝尝。
回来的路上,秦箫一直不说话。在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出来,说:“没想到,你在家还挺凶的!要不是知道你平时是啥样,估计我都被你今天的样子吓到了!”
“我凶吗?我觉得还好吧。就是把该说的话说了而己!”我说。
“那也够厉害的。亏你弟弟还能坐得住。要是我,早被你骂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所以啊,他是我弟。他就那个德行。我不把话说重着点,他就不当回事。另外,我那些话也是说给他媳妇听的。我弟他耳根子软,经常是他媳妇说是就是啥。没事在吹个耳边风,谁都别想安宁。现在爸那样了,一天两天还好说,日子久了,谁也受不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一个儿媳妇。不过,你今天给钱雇人这事倒是答应的挺快的啊!”
“我不是为了表现一下嘛!”